千帆劫

黄河浊浪拍打着新砌的堤坝。谢昭蘸着泥水在残碑背面刻字，碎石刮得指腹见骨。

“立碑有屁用。”萧彦的靴尖碾过“废人脯税”四字，“各州府今早贴了新告示——**加征三成肉税**。”

他甩出沾血的黄榜。谢昭指尖触到“太后懿旨”的印泥，混着**牛痘浆的酸腥气**。

“那妖婆没死。”卫珩咳着撕开肩头绷带，箭疮溃处露出半枚狼头铁蒺藜，“刑场斩的是替身……真身从白马寺暗河遁了。”

谢昭突然抓起刻碑的碎石，狠狠划向小臂！血滴进牛痘浆陶罐，褐浆翻涌成暗红色。

“你干什么？！”萧彦钳住她手腕。

“加税是因水蛊未清。”她将血罐递给流民，“按方煮茶，可抵肉税。”

人群死寂。忽有老妇颤巍巍捧出孙儿尸骨——踝骨烙着“肉百四”：“谢娘子……这税抵得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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漕运旧港的腐船在雨中倾颓。谢昭劈开舱板，霉茶饼下压着**金丝楠木匣**。

“裴湛的棺材本？”萧彦刀尖撬开铜锁。匣内无金银，唯有一册浸透尸油的账簿。

卫珩银针挑开粘连纸页，朱砂字迹触目惊心：**“天佑四年腊月廿三，慈宁宫购童骨三百斤，折茶税八千两……”**

账簿突然自燃！蓝火窜向谢昭衣摆。

“火硝粉防潮……”卫珩撕下燃烧纸页摁进雨水，“太后的人来过！”

舱外传来弩机扣响。数十玄甲卫封住船坞，为首者举起焦黑的右手——正是被谢昭毒溃的太后近侍！

“妖女窃取国账。”他独眼盯着金匣，“杀！”

谢昭将账簿残页塞进陶罐。血渥茶浆漫过墨迹，浮现出**隐形药水写的漕帮暗桩名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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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夜，八百漕船封锁洛口。火把映着“肉税征缴”旗，麻袋坠得船舷吃水线发黑。

“袋里是稻谷？”卫珩银针穿透麻袋，带出暗红肉屑。

谢昭割断缆绳跃上首船。舵舱里堆满**青霉茶砖**，砖缝渗出腥黄油脂。

“拿茶砖垫尸防潮……”萧彦劈开茶砖，露出里面蜷缩的童尸，“老妖婆的‘肉税’是这么运的！”

漕帮舵主钢叉刺来：“断了太后财路，你们都得——”

喉骨被弩箭贯穿。萧彦踩住他抽搐的腿：“告诉阎王，杀你者燕云萧彦！”

河面忽起火光！征粮船燃起滔天烈焰，玄甲卫的火箭钉满帆索。

“跳船！”卫珩拽着谢昭坠入急流。

浑浊河水中，她看见燃烧的童尸随波沉浮，腕骨拴着褪色的**牛痘苗瓷瓶**。

洛口漕船的烈焰将河水蒸成血雾。谢昭潜至燃烧的船底，钢刀劈开锈死的冰窖铁门。

寒气裹着腐臭扑面而来。三百具童尸冰柱般矗立，踝骨“肉”字烙痕覆着霜。冰窖中央，幼帝被铁链锁在尸堆王座，脚边堆着**咬剩的霉茶饼**。

“皇儿饿了吧？”太后的声音从冰柱后传来。她左臂溃烂见骨，右手却捏着金勺，将混有骨灰的茶糊喂向幼帝唇边，“吃了这盏……就暖和了。”

谢昭的牛痘苗瓷瓶砸中金勺！

“他娘叫‘肉九十七’——”她刀尖指向冰柱群，“被你做成这窖里的灯柱！”

太后癫笑甩袖，袖中窜出红线蛊虫直扑谢昭！

斜刺里玄狐裘卷过，萧彦徒手攥住蛊虫捏爆：“老妖婆，你的死期……磕头也求不来！”

幼帝忽然拽动铁链。冰尸王座“咔嚓”裂开，露出里面冻僵的**漕帮账房先生**——他手中紧握的正是**慈宁宫购骨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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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窖顶棚在烈焰中坍塌。萧彦挥刀斩断幼帝脚镣，踝骨“肉九十七”烙痕赫然在目。

“你娘用命换的……”谢昭将契纸塞进他怀里，“不是龙椅，是公道。”

幼帝颤抖着咬破手指，在契纸背面写下血诏：**“废人脯税，焚慈宁宫。”**

太后独爪抠进冰柱：“哀家能造一个皇帝……就能造千百个！”她踹翻尸堆，成团蛊虫涌向血诏！

卫珩的银针扎进自己心口，蘸血洒向虫群：“走——！”

谢昭背起幼帝撞向冰墙。萧彦的火硝筒炸开通道，玄狐裘裹住卫珩倒下的身体。

浊浪吞没冰窖那刹，谢昭看见太后被蛊虫淹没，溃烂的左臂死死扒着**牛痘苗空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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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堤岸飘满纸钱。十万流民跪送冰窖浮尸，每具童尸腕系褪色布条——**浸过血渥茶的裹尸布**。

谢昭将幼帝的血诏刻上巨碑。碑文“废人脯税”四字以**茶碱混铁水**浇铸，遇雨蒸腾出苦香。

“碑立了，税未废。”萧彦的刀尖挑着州府加税令，“狗官说肉税改叫‘剿饷’。”

“那就剿。”谢昭劈碎税令。

当夜，十八州粮仓同时起火。烈焰中飘散着霉茶味，仓壁浮现**遇热显影的童骨名册**——正是裴湛用茶碱写的密账！

流民举着名册冲进府衙。

谢昭站在最高的粮垛上，将最后一支牛痘苗倒入黄河。

对岸，卫珩的新坟前青苗破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