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脑袋寄放处】——
清晨的雨虽歇,阴云却沉沉压着秦府。空气湿冷粘腻,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腐朽气息。
秦莞几乎是挣扎着从短暂的昏睡中惊醒,胸腔里那颗心沉重得像灌满了铅。驱散骨髓的寒意和十三具少女白骨的无声控诉,让她无法喘息。
一碗苦涩的药汁被囫囵灌下,她甚至来不及理会茯苓担忧的眼神,便裹紧外袍,疾步冲向那座已成白骨灵堂的正厅。
那些支离破碎的少女骸骨,在惨白的晨光下更显森然刺目,无声的怨气如同冰冷的鞭子,狠狠抽打着她的神经。
她戴上冰冷的鹿皮手套,神色凝重得如同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她拿起那盒难以归位的碎骨,尤其是那截形状独特、颜色微深的指骨,在摇曳的烛光下反复比对图谱,指尖因专注而微微颤抖。
寂静的正厅里,只有骨骼轻微碰撞的脆响和她压抑的呼吸声。
与此同时,西院却静得反常。院门紧闭,桐儿蹲在廊下的小泥炉旁,守着咕嘟冒泡的药罐,浓浓的驱寒汤药味儿弥漫开来,遮住了往日的山栀清香。姜时絮对外只称“偶感风寒,需静养避风”,闭门谢客。
正院内,白枫正向燕迟汇报连夜查探的结果。
白枫主子!
白枫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过后的凝重。
白枫鹰组传信过来!沈毅夫妻遇害当晚,运河下游曾发生船难!次日就有两名年轻女子声称自己的父亲落水而亡,求助附近人家料理后事,之后就声称扶灵归乡,下落不明!
燕迟果然如此!
这条线印证了他之前的猜想。
白枫挠挠头。
白枫要不是药王谷不通河运,我都怀疑那两名年轻女子就是九娘子和茯苓了,哎?主子,那咱们还查沈娘子的下落吗?
燕迟果断抬手。
燕迟不必了。沈家一线全部收回盯紧兵部,找到那个泄露父王巡边路线的小贼即可,一切等我回京之后再说!
白枫是!
白枫领命,随即又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兴奋。
白枫主子,另外您让查的姜娘子那条线……有眉目了!
燕迟身形微顿,目光倏地锐利起来。
燕迟说。
白枫姜娘子在清泉观那些年,日子……很不好过。
白枫语速飞快。
白枫那些势利眼的道姑仆役,看她孤弱可欺,没少克扣用度、言语羞辱。
白枫但大约两年前,深秋的一个雨夜,观里突然闯进一个浑身是血、重伤昏迷的年轻女子!是姜娘子力排众议,顶着巨大压力收留了她,亲自煎药喂食,衣不解带地照料月余。
白枫此后,那女子便如同影子般跟在姜娘子身边,形影不离,情同姐妹。观里的人都说,姜娘子待她,比待亲姐妹还好。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诡异起来。
白枫后来,姜娘子自己也病了一场,病势汹汹,卧床近两个月不见外人,身边除了桐儿,便只有那神秘女子近身伺候。怪事……就发生在姜娘子病愈之后!
白枫的声音带着一丝凉意。
白枫当年欺凌过姜娘子的仆役,接二连三出事!不是夜里莫名摔断腿,就是被毒虫蜇得面目全非,更有甚者,一个管事深夜‘撞鬼’,吓得失足滚下陡峭的后山崖,当场毙命!
白枫我们的人去查问,那些道姑管事个个面如死灰,嘴唇哆嗦,如同被厉鬼掐住了脖子,无论威逼利诱,都只敢吐出‘报应’、‘是她回来了’这些零碎词句,眼神里的恐惧做不得假……仿佛被什么极其可怕的存在震慑着,半个字都不敢多说!
燕迟那女子……
燕迟的心跳在胸腔里擂鼓。
燕迟叫什么名字?
白枫没人知道她的真名。
白枫回忆着密报。
白枫只听见姜娘子唤她……‘阿絮’。
阿絮。 一个轻飘飘、如同风中柳絮般无根无凭的化名。
燕迟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桌面上叩击,发出笃笃的轻响。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在他脑中如野草般疯长、呼啸——
眼前这个深谙医术、心思缜密、偶尔流露出与“姜时絮”身份格格不入的锋芒与冷冽的女子,会不会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姜时絮?会不会……她就是那个如同影子般守护在“姜时絮”身边,最终取而代之的——阿絮?!
就像沈莞变成了秦莞……
这个念头一旦成形,所有的疑点瞬间找到了归宿:她对井底冤魂那远超常人的哀恸与执着、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不属于闺阁弱质的坚韧与杀伐之气、她对秦府旧事精准的“提点”、甚至她对秦莞那复杂难言的态度……
正当这惊涛骇浪般的思绪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时,秦莞的身影出现在书房门口。她脸色依旧苍白如纸,但眼神已恢复了清明锐利,带着不容错辨的急切。
燕迟强行压下心头的惊骇,瞬间切换思绪,迅速与她分享了最新的发现——花棚枯井下,极可能还埋藏着另一具被遗忘的少女骸骨!
事不宜迟! 挖掘再次在花棚展开。冰冷的铁锹刺入湿泥,三尺之下,果然又露出了森森白骨!一具更为纤细的少女遗骸重见天日!
案情脉络也逐渐清晰:凶手杀八姨娘是为引出刘春,制造鬼火是为引向紫竹林,杀刘春是为揭开杨姨娘之死,而杨姨娘之死,最终指向了井底埋藏的滔天罪恶!
秦莞将这些看似独立的案子……倒过来看!
秦莞井底埋尸案,才是所有命案的根源!
燕迟复仇!
燕迟瞬间明悟,声音冷硬如铁。
燕迟有人一直在蛰伏,等待时机,为井底的人……复仇雪恨!
秦莞没错!
秦莞这说明,受害者的家人中必有知情者幸存!所有发生在秦府的命案,都是一个隐忍多年、积蓄力量的复仇者精心策划的清算!
当务之急,是锁定受害者的身份!揪出那个潜藏在暗影中、如今挥动复仇之刃的手!
两人再次回到白骨森森的正厅。这一次,他们一具骸骨一具骸骨地重新审视,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痕迹。
终于!在其中一具相对纤细的骸骨左手大拇指第二节骨骺处,她发现了极其微小却至关重要的痕迹——一赘生痕迹!
“赘生骨!”秦莞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颤抖与激动。
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笼罩在案件上的浓雾仿佛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浩如烟海的卷宗再次被急速调集,目标明确指向杨县旧档!
线索,如同沉渣泛起,一点点浮出水面……
白枫主子,九娘子!卑职询问了杨县旧邻,杨氏确有两个女儿!小女儿生有六指,特征明显。大女儿……据说更是继承了母亲的美貌,聪慧能干。当年那场大火时,她恰好替父亲去邻镇送货,侥幸逃过一劫!
燕迟立刻追问。
燕迟那大女儿之后去了何处?
白枫摇头。
白枫邻居们只记得,大火后她在已成废墟的家门前撕心裂肺地哭了一场,对着废墟重重磕了几个响头,然后……就消失了,再没人见过她。
秦莞秦府这几桩命案的被害人——八姨娘、刘春、乃至秦安本身,都是直接或间接残害杨氏的凶手!这绝非巧合!
秦莞画像!
秦莞只要找到杨氏的画像,就能获得她大女儿的容貌参考!人海茫茫,也有了寻踪的依凭!
燕迟霍知府,即刻搜查秦安的院子及书房内外,找到杨氏画像!
霍怀信领命:“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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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不知何时又飘起了细密的雨丝,淅淅沥沥,却洗刷不掉秦府弥漫的罪恶与人心深处的肮脏。
回廊小亭中,秦莞与燕迟并肩而立,梳理着纷繁的线索。冰冷的雨丝被风吹入亭内,带来刺骨的寒意。
采荷的身影穿过迷蒙的雨幕,执着地走近亭子。她手中拿着一把崭新的油纸伞,伞面是极为鲜艳的茜红色,在一片灰蒙蒙的雨景中显得格外刺眼。
“奴婢见过殿下,九娘子。”采荷规矩地福身行礼,将手中的伞递向秦莞,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九娘子,之前奴婢说要送与娘子一把新伞,今日才在库房找到花纹一样,颜色与娘子相称的。”
秦莞多谢。
“九娘子喜欢就好。”
采荷行了一礼,离去。
秦莞拿着那把红得如同火焰的伞,入手冰凉。她盯着那刺目的颜色,眉头微蹙。
秦莞这等鲜艳之色,怎会与我相配?我刚除服不久,实在不便用这等鲜艳的颜色。
燕迟的目光也落在伞上。
燕迟她不是秦老夫人最器重的贴身侍女吗?怎会连这种事都忘记了。
秦莞也觉得奇怪。
秦莞采荷行事向来仔细,按理说不会有这种疏忽,不过……
秦莞以我近些时日对秦府做的事,她能这般敷衍我,也是不易。
秦莞若非在紫竹林碰上了她,重封枯井这事,说不准还能蛮得更久一点。
她握着那把冰冷的红伞,心思却飞回了昨天紫竹林外——
采荷带着人正要封井,被她撞个正着: “老夫人呢为了这口井心慌了两天,这不今早霍大人一发话说勘察完毕了,就立刻让我带人把这口井给封上了。”
燕迟重封枯井……重封!
燕迟咀嚼着这两个字,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过昨夜紫竹林井口的景象——那块沉重的镇妖石!当时秦莞就指出:“看苔藓的长势,这石板应是刚被移开不久!”
霍怀信当时的惊呼犹在耳边:“此处是秦府禁地,谁会闲来无事将这镇妖石给移开?”
燕迟猛地抬眼,眸中精光爆射。
燕迟我想,我们漏掉了秦府的第一个案子!
秦莞是莲叶案吗?
燕迟是偷移镇妖石案!
燕迟声音斩钉截铁。
燕迟无论是刘春之死,还是引导我们去寻找杨氏母女的遗骸,凶手必须要移开镇妖石才可实施,所以偷移镇妖石才是复仇的第一步!
秦莞从准备到出手杀人,再到引我们入局……此人竟隐忍布局了如此之久?!
燕迟入紫竹林!凶手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移开镇妖石,必须获得刘春的配合!而刘春是秦老夫人和秦安的心腹,要取得他的信任可不容易!此人……心性,城府,着实不容小觑!
秦莞紧接着抛出关键疑点。
秦莞可那镇妖石,至少需四五个壮汉才可移动!凶手就算有刘春相助,也不过两人。他们如何移石?更关键的是,移开镇妖石后,他为何不立刻对八姨娘和刘春下手?他在等什么?
燕迟等我们。
燕迟的回答冰冷而精准。
燕迟安阳侯府新娘案后,我便察觉有人暗中窥伺你。与其说是监视,不如说是在等待一个时机——一个能将他精心编织的复仇之网,彻底展开的最佳时机!
他眼前闪过那道曾立于太湖石上的黑色身影。
燕迟没有你的勘验之术,八姨娘的真实死因会被秦老夫人轻易掩盖;没有我这个按察使的身份施压,霍怀信根本不敢得罪忠勇侯府!
燕迟凶手的计划,每一步都算准了需要我们的‘配合’才能推进!他就像一个最老练的猎人,布下天罗地网,蛰伏多年,为的……就是这最终的一击毙命!
秦莞思路瞬间贯通。
秦莞如此说来,莲叶与杨氏毫无瓜葛!她的死根本不在凶手的计划之内!回想莲叶遇害当晚,刘春赶到后特意查看了死者面容——他分明是在确认死者身份!这说明他根本不知道死者会是莲叶!莲叶遇害时,刘春肯定不在紫竹林!
燕迟目光森然。
燕迟可惜我们没有办法得知莲叶生前究竟见到了什么,逼的凶手匆匆将她口。
秦莞立刻道:
秦莞去查!查莲叶生前交好的侍女!或许能知道她为何会出现在紫竹林!
话音未落,霍怀信撑着伞气喘吁吁地跑进亭子:“殿下!殿下,秦府的库房和秦安的院子都搜查过,根本没有杨氏的画像!”
燕迟是没有秦安题字落款的画像,还是独独没有杨氏的?
霍怀信急道:“别说题字落款了,就连女子的画像都没有!”
秦府之内,腥风血雨,环环相扣,仿佛一张无形的巨网在收紧。
秦莞与燕迟再次扑向秦安的书房。这一次,他们如同最细致的猎犬,终于在一个隐秘的角落发现了书架后的机关!转动机关,沉重的书柜无声滑开,露出后方一间狭小的暗室!
暗室内的书架上赫然放着一幅画——画中是一位身姿窈窕的女子,身穿一袭如火的红衣,背对画面,独自凭栏望月。
意境缱绻。
但画中女子,并非杨氏!
燕迟的目光锐利地锁定在画作的左下角——一方小小的印信:瑜珉。
瑜珉——意指真假难辨的美玉。而这秦府上下,名字与“美玉”相关的……
燕迟与秦莞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同时闪过一个名字:秦琛!
线索,竟诡异地指向了秦琛!
燕迟眉头紧锁。
燕迟可惜,还是没有杨氏女的容貌参考……
秦莞等等!
秦莞猛地抬头,眼中精光四射,如同捕捉到了黑暗中一闪而过的蛛丝。
秦莞我们似乎……还遗忘了一个人!
燕迟谁?
秦莞语速加快,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
秦莞我曾两次在紫竹林附近遇到表姐!第一次是在竹林外。第二次……就是在紫竹林里!当时刘春拿着刀,阴测测地向我逼近,我吓得魂飞魄散!是表姐突然出现,一把将我拽出竹林!她还警告我‘莫要再去’,可那语气……倒像是笃定我一定会再去一般!
她越说越清晰,每一个细节都串联起来。
秦莞还有祖母晕倒那次,我诊治完回汀兰苑的路上,也是她‘无意’间提醒我,老夫人让采荷带人封井!我与她分别时,她仿佛自言自语般低声说了一句‘……那位可怜的姨娘好像就死在了紫竹林的那口井里’……
秦莞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
秦莞她所说的那位可怜的姨娘或许就是杨姨娘!还有后来查案时,她那些看似无心、实则关键的‘提点’……还有她曾亲口说过,杨姨娘是她在秦府唯一一个不嫌她孤苦、对她施以援手的人!
燕迟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他猛地想起白枫关于“阿絮”的回报!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轰然碰撞!他沉声道:
燕迟她一定知道什么!甚至……更多!
秦莞斩钉截铁。
秦莞在去查镇妖石如何被移开之前,我们现在必须去一趟西院!有些话,必须当面问清楚!
冰冷的雨丝织成一张巨大的网,笼罩着肃杀的秦府。燕迟与秦莞并肩穿过重重雨幕,脚步坚定而迅疾地朝着西院的方向走去。
——————题外话——————
我好像那个喝了假酒一样,梦到啥写啥,乱七八糟乱写一通,本来想些神秘感,结果拉了坨大的😂就这样吧,懒得改了
写文图一乐,你们看文乐呵乐呵算了
文笔太差,写不出好的东西,有点好思路,但写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