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脑袋寄放处】——
寒风卷着雪粒子,在血腥弥漫的角落盘旋呜咽。现场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姜时絮从秦莞的箱子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硬皮册子和炭笔,对秦莞点头示意,唇角抿起一丝冷静的弧度。
姜时絮老规矩,你说,我记。
秦莞颔首,神情肃穆。她动作利落地戴上薄鹿皮手套,对着墙角那具惨不忍睹的年轻尸身,深深鞠了一躬。
姜时絮紧随其后,同样郑重躬身。孙穆卿见状,连忙也学着她们的样子,躬身致意。
直起身,秦莞眼神锐利如鹰隼,声音清晰而稳定,开启了初步尸表勘验。
秦莞记:初检,受害人小松子,年约十六岁。从血迹色泽来看,身亡时约在三更丑时。
她缓步靠近尸体,目光落在小松子的姿态上。
秦莞根据受害人人气绝时姿态,凶手应是先将其抵在墙上,砍其手脚。
秦莞蹲下身,小心地挑起受害者腿上破碎的裤管布料,露出更深层的肌肉创伤。伤口深可见骨,边缘皮肉翻卷,触目惊心。
秦莞从腿部的伤口来看,
秦莞凶手应是想将其手臂也砍断,但刀刃渐钝,手臂才会被砍断,致命伤为胸口处捅刺伤,行凶现场未见凶器,从伤口形状来看,凶器应是能砍能刺的铁制长刀,打制粗糙,类似……
姜时絮类似柴刀。
姜时絮的声音适时响起,清冷而笃定。她抬起眼,目光投向不远处堆放着劈好木柴的角落,以及角落旁那间掩着门的杂物房。
姜时絮而且,应该是园中常用的那种。
她补充道,暗示凶器很可能就地取材。
孙穆卿听得心惊肉跳,脸上血色尽失,喃喃道:
孙穆卿这行凶之人莫非是以虐杀取乐的疯子,怎么会对小松子有如此大的恶意啊?
他语气中充满了愤怒和不解。
姜时絮合上册子,眸光锐利地扫过现场。
姜时絮行凶动机千差万别,仅凭现场惨状无法确切断定是仇杀或以虐杀为乐。当务之急,是保护现场。
她转向孙穆卿。
姜时絮孙公子,立刻安排可靠人手,将此现场包围,在官府衙役抵达正式勘查之前,任何人不得擅自靠近,更不得移动尸体及周边任何物品!违者,视为可疑!
孙穆卿被她话语中的肃杀之气一震,立刻挺直腰背,郑重点头。
孙穆卿放心!我亲自盯着!绝不会让任何人破坏现场!
他立刻转身去安排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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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姜时絮、秦莞、岳凝三人寻到了在院子里抹泪的林婶。
林婶脸色惨白如纸,眼睛红肿,用袖子胡乱擦拭着泪水,语带哽咽:
“小松子父母双亡是个孤儿,他和我一样也患有心疾,自小就被那些亲戚们推来甩去的,无家可归,命苦的很!后来少主给他治好了病,他便留了下来,我还想着要收他做干儿子,我照顾他小,他养我老,谁知……他竟然被人给害了。”
说到伤心处,林婶再次泣不成声,泪水沿着脸上深刻的皱纹蜿蜒而下。
姜时絮等她情绪稍缓,才温声问道:
姜时絮林婶节哀。凶手如此残忍,必有缘由。小松子平日里性子温和,可曾……与园中何人有过不快?或是近日得罪过谁?
林婶用力摇头,语气肯定:“没有!绝对没有!小松子最是乖巧听话,哪里会招惹别人!” 她脸上写满了不解和悲愤。
秦莞招惹别人……
秦莞敏锐地抓住了林婶话里的字眼,脑中灵光一闪,立刻联想到昨日从孙夫人处告辞返回时,曾隐约听到小松子急促的呼喊声:“……捉贼!站住!”
难道……难道是那贼人被小松子撞破行藏,因此怀恨在心,杀人灭口?!
想到这里,秦莞霍然起身。
秦莞林婶,您先休息,保重身体。
她辞别林婶,带着姜时絮二人疾步朝昨日发现贼踪的药圃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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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圃位于百草园较为偏僻的西侧角落,积雪覆盖着整齐的田垄和高高的院墙。
秦莞凝儿。
秦莞指向一人多高的院墙。
秦莞上去看看!仔细检查墙头内外,是否有新鲜攀爬、踩踏的痕迹!特别是雪层之下!
岳凝好!
岳凝应声,身形矫健地一个纵跃,足尖在墙面上轻点数下,便已稳稳落在积雪覆盖的墙头。她小心翼翼地蹲下身,仔细拂开墙头厚厚的积雪探查。然而,昨夜那场持续的大雪,早已将一切痕迹彻底掩埋。
岳凝小碗儿!
岳凝皱眉喊道。
岳凝墙上雪太厚了!就算有新脚印也被盖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出痕迹!
秦莞神色凝重。
秦莞但凡有人翻越,必有痕迹!雪上呢?可有脚印残留?
岳凝沿着墙头仔细向两边查看,最终失望地摇头。
岳凝没有!墙头墙根下,除了我们刚踩的,没发现其他明显足迹!
姜时絮站在秦莞身侧,望着那片被大雪粉饰得洁白无瑕的院墙。
姜时絮凶手选择昨夜行凶,恰逢大雪,绝非偶然。他算准了这场雪能完美覆盖他潜入和逃离的痕迹,让我们无从追踪。
她语气微顿。
姜时絮但世间没有完美的犯罪,雪能掩盖踪迹,也必会留下新的、他未曾料到的破绽!
话音刚落,孙穆卿气喘吁吁地追了过来。
孙穆卿小师妹!你们果然在这里!你……你怀疑是昨日那贼人?
秦莞点头,语气凝重。
秦莞林婶说,小松子从未与人结怨,但昨日的贼人就是被小松子发现的,不得不有所防备。
孙穆卿一脸愤慨。
孙穆卿小松子昨日坏了那贼人的好事,所以他才对小松子下那样的狠手!
姜时絮孙公子,
姜时絮冷静地打断他的情绪化推断。
姜时絮作案动机虽有此可能,仍需实证支撑,不可仅凭猜想定论。若真是外来贼人翻墙作案,
她再次看向院墙。
姜时絮他必须在昨夜大雪初降不久、地面尚未完全覆盖时潜入,如此其足迹方能被后续大雪彻底抹去。其潜入时间,最迟应在……卯时之前。
孙穆卿搓着冻得发红的手,一脸愁容。
孙穆卿那现在该怎么办?雪这么大,痕迹全没了……
秦莞目光坚定,斩钉截铁。
秦莞找凶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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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再次折回案发现场附近,秦莞正与闻讯赶来的董叔一同在杂物房内外仔细翻找。
见三人返回,岳凝连忙上前询问。
岳凝怎么样?凶器找到了吗?
秦莞直起身,面色凝重地摇摇头。 董叔抹了把额头的汗,嘶哑道:“老奴仔细清点过了,杂物间里……少了一把柴刀。”
秦莞心中一沉。
秦莞行凶人若是带走凶器,很有可能会再次行凶!
董叔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忧心忡忡:“可这大雪封山……衙门的人最快也得明天晚上才能赶到啊!这……这可如何是好?”
姜时絮环视着被风雪笼罩、气氛压抑的百草园,声音沉稳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姜时絮官府鞭长莫及,眼下只能靠我们自己。我们随行护卫人数有限,若大家依旧分散居住,恐难周全防护。
秦莞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秦莞诉大师兄吧,如果嫂夫人能挪动,最好还是住到我们那边。
董叔显然也意识到了潜在的危险,不再犹豫:“好!老奴这就去禀告少主!” 他佝偻着背,步履匆匆地朝“仁心院”走去。
孙穆卿看着秦莞有条不紊地安排,急切地问。
孙穆卿小师妹,那我呢?我干点什么?
秦莞这么大的雪,会掩藏掉很多痕迹,大宅中又没有守卫,外人有机会潜入,也不排除是自己人行凶,咱们分头询问下人们昨夜的行踪,说辞有出入的人就有嫌疑。
孙穆卿精神一振。
孙穆卿明白了!这是筛查内部可疑人员!交给我!我定问个清楚!
他立刻领命而去。
风雪中,姜时絮敏锐地察觉到身旁岳凝的异常沉默。
她转头看去,只见岳凝紧抿着唇,英气的眉宇间笼罩着一层罕见的灰暗与失落,手指无意识地用力绞着自己的衣角。
那双总是神采奕奕、闪烁着自信光芒的眼睛,此刻却低垂着,仿佛失去了焦点。
姜时絮心中了然。岳凝武功高强,性情爽朗,向来是保护者的角色。然而此刻,面对如此残忍的凶案、需要抽丝剥茧的推理,她却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空有一身力气无处施展。
看着秦莞冷静验尸、精准分析,姜时絮缜密协助、把控全局,连孙穆卿都能承担起盘查询问的任务,她却只能帮忙跑腿递箱子……强烈的落差感和自我怀疑,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她的心。
姜时絮轻轻叹了口气,挪动脚步靠近岳凝,伸出手,温暖的手掌隔着厚实的冬衣,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臂。动作轻缓而带着无声的力量。
姜时絮别想太多。
姜时絮的声音柔和下来,在风雪中显得格外清晰。 岳凝猛地抬起头,撞进姜时絮那双仿佛能洞悉人心的清澈眼眸里,里面没有责备,没有轻视,只有深深的理解和安抚。
——————题外话——————
坏了!昨天忘记发了!
我的连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