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脑袋寄放处】——
与燕迟等人敲定后续安排后,姜时絮与秦莞返回厢房用午膳。饭菜刚摆上桌,屋外的宁静骤然被一声凄厉的惨叫撕裂!
“啊——!”
秦莞与岳凝反应最快,立刻放下碗筷,对视一眼便疾冲出门。姜时絮则迅速安排好还有些茫然的秦霜。
秦霜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脸色发白,连连点头。
姜时絮这才带着桐儿紧随其后。 赶到下仆居住的院落时,只见孙穆卿和几个仆役正围着一个倒在血泊中的人影。
正是小栗子!他胸口有一道狰狞的砍伤,深可见骨,血流如注,但人尚有微弱气息,正痛苦地蜷缩着呻吟。 孙穆卿满头大汗地按压着他的伤口止血。
孙穆卿和秦莞对小栗子进行救治。
姜时絮环视四周,眼神锐利如刀,凶手如此猖狂,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再次行凶!
就在这时,秦霜惊慌失措的哭喊声由远及近。
秦霜表姐!九妹妹!救命啊!五姐姐……五姐姐被抓走了!
她跌跌撞撞跑来,脸上满是泪痕,声音都在发抖。
秦霜他说……说若是孙皓月不去见他,他就要杀了五姐姐!
秦莞脸色剧变,立刻对匆匆赶来的董叔厉声道:
秦莞董叔!立刻去请大师兄!快!
董叔也被这接二连三的变故骇得面无人色,应了声“是”,连滚爬爬地冲向“仁心院”。
姜时絮几人立刻奔向凶手所在的院子。还未走近,便听到里面传来一个男人歇斯底里、充满恨意的咆哮: “孙皓月!你还要多少人因你而死!孙皓月!你敢来见我吗?!我要让你以命抵命!!”
声音嘶哑疯狂,如同受伤的野兽。 屋内隐约传出秦琰焦急的劝阻声和秦湘惊恐的呜咽,但显然都无济于事。
白枫怒目圆睁,就要拔刀冲进去,却被燕迟一把按住手臂。
燕迟凶手已存死志!
燕迟声音低沉,带着战场淬炼出的冷酷判断。
燕迟贸然上前,极易激怒他伤害人质。我去稳住他。
他虽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锐利如鹰隼,气势凛然。
秦莞我去!
秦莞上前一步,声音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秦莞我是女子,更容易让他放下戒心。你们都在外面,离远些,避免刺激到他。
她很清楚,此刻稳定凶手的情绪最重要。 岳凝立刻道:
岳凝我跟你一起进去!
她担心秦莞安危。 秦莞摇头,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秦莞没事,相信我。人多了反而不好。
姜时絮对上她冷静的目光,用力点了点头。
姜时絮务必小心!见机行事,安全第一!
秦莞放心。
秦莞深吸一口气。
燕迟目光扫过姜时絮,忽然拉过她的手。姜时絮微微一怔,只见燕迟动作极快地取下她手腕上精巧的袖剑机关。
燕迟这个,借我一用。
燕迟低声道,眼神交汇间是无需言明的信任与托付。 姜时絮毫不犹豫地颔首。
姜时絮嗯。
恰在此时,秦琰被里面狂暴的吼声逼得踉跄退出屋门,脸色煞白,看到燕迟,慌忙行礼。
秦琰世子殿下!在下失礼!舍妹……
燕迟抬手止住他的话,只沉声道:
燕迟交给我们。
秦琰看着燕迟手中的袖剑和他沉稳的气度,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用力点头。
秦莞推门而入。 屋内光线昏暗,尘土飞扬。一个身材壮硕、手持染血柴刀的男人正用刀死死抵在秦湘的脖子上,秦湘吓得面无人色,泪流满面,脖子上已有一道浅浅的血痕。地上散落着破旧的杂物。
“孙皓月!再不出来我就杀了她!”
凶手对着门口嘶吼。
屋内对话隐隐传来,秦莞似乎在追问缘由,试图寻找凶手的心结。当凶手听到秦莞提到“女儿”二字时,情绪瞬间爆发!
凶手的声音充满了刻骨的悲痛和怨毒,“明明送来的时候人还好好的……只是瘦弱些……可再见到她……她已经被装在那冰冷的棺材里了!她娘受不了打击,回去就投了河……为了再见女儿一面,我……我挖开了她的坟,打开了棺材……”
他的声音因极致的痛苦而扭曲,“可我看到的是什么?!我女儿的胸口……被人剖开!又像缝破布一样缝了起来!是他!是孙皓月这个恶魔!他害死了我的女儿!孙皓月!你该死——!”
听到“剖开又缝上”这几个字,屏风后的燕迟眼神骤然一凝,握紧了手中的袖剑。而门外的姜时絮和秦莞更是心头剧震,瞬间联想到梅林野兽的尸体!
董叔忍不住喊道:“你胡说!你女儿被你们带着四处看庸医,身体早就破败不堪了!根本就活不久,我们家少主是为了不让她再受折磨,才把她留下来治疗的!”
“闭嘴!”凶手狂怒地打断董叔,柴刀再次压紧秦湘的脖子,秦湘发出痛苦的呜咽。
孙皓月匆匆赶到。
孙皓月你恨的是我,不该对小松子下那样的狠手。
凶手看到孙皓月,眼中恨意滔天,几乎要将对方生吞活剥:“他对你忠诚,就是你豢养的一条狗,他也该死!”
但他似乎是信守承诺,猛地将秦湘往旁边一推! 秦湘尖叫着摔倒在地。 与此同时,凶手高举柴刀,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狠狠劈向门口手无寸铁、一脸悲悯的孙皓月!
“少主!”董叔目眦欲裂。
屏风后,燕迟手腕微动,袖箭机关已然激发!一道寒光疾射而出! 然而—— “噗嗤!” 一支力道更猛、速度更快的精钢弩箭,如同毒蛇般从斜刺里闪电般射出,精准无比地贯穿了凶手的喉咙!
凶手高举柴刀的动作僵在半空,眼中疯狂的光芒瞬间凝固、涣散,高大的身躯轰然倒地,鲜血从喉间汩汩涌出,瞬间染红了地面。
死寂! 所有人震惊地看向弩箭射来的方向! 只见白非珏手持一架精巧的臂弩,正从另一侧的破窗后缓缓站起,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魂未定和急切。
他迅速收起臂弩,快步冲向摔倒在地的秦湘,语气充满担忧与自责:“你没事吧?”
秦湘惊魂未定,看到救星出现,立刻委屈地扑进白非珏怀里,嘤嘤哭泣起来。
秦湘白公子,你可算来了……
姜时絮站在门口,目光如冰,紧紧锁定在白非珏身上。他出现的时机、出手的精准与狠辣、以及此刻对秦湘过于及时的“关怀”,都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刻意与诡异!她袖中的手指微微蜷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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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压抑的正厅内,众人围坐。孙皓月沉默地在另一张桌子上煮着安神茶,苦涩的药香弥漫开来。孙穆卿则负责将煮好的茶分给众人压惊。
孙穆卿来,都喝点,大师兄煮的安神茶。
孙穆卿将茶盏放在秦莞面前。 秦莞低声道谢。
秦莞多谢。
她捧着温热的茶盏,目光却若有所思地扫过对面的白非珏。
姜时絮端起茶盏,并未饮用,只是借着氤氲的热气,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白非珏。只见他端起茶盏的手似乎有些不稳,眼神飘忽不定,不敢与任何人对视,匆匆喝了一口便垂下眼帘。
秦霜心有余悸,带着感激看向白非珏。
秦霜多谢白公子今日仗义出手,救了五姐姐。若非你及时……
白非珏立刻放下茶盏,站起身,姿态谦卑地拱手,语气充满愧疚:“连累令姐遇险已是不该,若在谢,在下当真是无地自容了。”
他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言辞恳切。
燕迟摩挲着手中的茶盏边缘,目光锐利如鹰隼,语气却平淡无波。
燕迟白公子既精于剑术,为何不避开要害,也好留人一命。
他这话问得直指核心,带着无形的压力。 白非珏身体微不可察地一僵,随即脸上浮现恰到好处的懊恼和自责:“是在下冒失了!”
他再次拱手,姿态放得更低,“当时……一见到五娘子受伤流血,在下只觉气血上涌,头脑发热,情急之下未加思量便全力出手……实在是惭愧至极。”
他这番解释,将一个关心则乱、冲动救人的形象演得十足。
燕迟原来如此。
燕迟的目光淡淡扫过他,随即落在身旁的姜时絮身上,眼底深处藏着一丝探究。他自然不信这番鬼话。
姜时絮仿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垂眸盯着杯中沉浮的茶叶,对燕迟的目光若无所觉。
孙皓月将最后一盏茶斟好,转过身,对着燕迟和秦琰方向深深作揖。
孙皓月诸位,关于行凶之人所言,世子殿下若有任何疑虑,不妨问董叔便是。内子身边离不了人,先告退了。
他语气疲惫而沉重,带着浓浓的悲凉与解脱之感,说完便由董叔搀跟着,步履蹒跚地离开了正厅。
看着孙皓月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姜时絮放下茶盏,也站起身,她没有解释,径直向外走去。秦莞立刻默契地跟上。
岳凝一脸茫然,连忙追出去。
岳凝阿絮,小碗儿,你们这是要去哪?
秦莞头也不回。
秦莞去梅林。
姜时絮脚步未停,补充道:
姜时絮凝儿,劳烦你去杂物间帮我们取两把锄头来。
岳凝虽不明所以,但对她们绝对信任。
岳凝好!我这就去!
转身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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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林深处,积雪未融。
秦莞表姐可还记得那些野兽的尸身埋在何处?
姜时絮我出来也是为此。
姜时絮目光扫过林间。
姜时絮就在前面那片空地。
两人走到一块看似平整的雪地旁蹲下。秦莞用手拂开积雪,抓起一把泥土捻了捻,又看了看土色和周围的痕迹,眉头微蹙。
秦莞不是新土。
姜时絮眼神锐利地扫视四周,目光最终锁定在一棵位置相对偏僻、枝叶格外茂盛的树下。
姜时絮也许……埋得更隐蔽了。
她注意到树下堆积的落叶和积雪似乎比周围更厚,且有人为拨动过的细微痕迹。
岳凝拿着两把锄头气喘吁吁地跑来。
岳凝锄头来了!阿絮,小碗儿,你们要挖什么宝贝吗?
姜时絮挖真相。
姜时絮接过锄头,言简意赅。 三人不再多言,选定位置,挥动锄头开始挖掘。冻土坚硬,挖掘颇为费力。挖了约莫半盏茶功夫,锄头终于触及了下方柔软的物体。
岳凝就是这!
岳凝兴奋地喊道。
秦莞立刻丢下锄头,小心地用手拨开覆盖的冻土和积雪。一具被掩埋的野兽尸体暴露出来,散发出淡淡的腐败气息。
秦莞强忍着不适,仔细检查其中一具尸体的腹部。果然!腹部有着一道被粗糙缝合的伤口! 姜时絮蹲下身,指着那缝合的针脚和手法。
姜时絮看这缝线走向和打结方式……
秦莞神色凝重,与姜时絮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看到了确定的答案。这绝非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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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 燕迟刚低声对白枫交代完任务,正用软布仔细擦拭着从姜时絮那里借来的袖剑。
烛光下,精巧的机括泛着幽冷的寒光。 房门被猛地推开,姜时絮带着一身寒气匆匆进来,径直走到水盆边净手。
她手上、衣襟下摆还沾着泥土,冻得通红的指尖浸入冰凉的水中。秦莞和岳凝紧随其后,同样风尘仆仆。
燕迟立刻放下袖剑起身,快步走到她身边,看到她冻红的手和沾泥的衣角,眉头紧锁。
燕迟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关切。 秦莞沉声道:
秦莞殿下可听说了三元村闹妖怪?
燕迟点头。
燕迟听说了,正因为听说你们被这传闻赶出了客栈,所以我才找来的百草园。
姜时絮擦干手,转过身,神情凝重而恳切。
姜时絮殿下,我们对此事有了一个关键的猜想,但目前尚缺确凿证据。此事涉及隐秘,既不能贸然报官打草惊蛇,更不能公开勘察引起恐慌。恳请殿下,设法让我三表哥他们在百草园多留一两日!一旦我们找到证据,立刻报官!如此,方能避免无辜百姓再受流言之苦,也能防止……再有这般的性命之忧!
她直视着燕迟的眼睛,目光清澈而坚定。
燕迟看着她冻得微红的脸颊和眼底的坚持,没有丝毫犹豫。
燕迟姜娘子既有所求,燕某敢不从命?放心,秦大公子那边,交由我来处理。你们放手去查便是。
姜时絮松了口气,真心实意地屈膝一礼。
姜时絮多谢殿下!
燕迟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燕迟伸手虚扶了一下她,随即拿起榻上那柄已擦拭干净的袖剑。
燕迟凶案未明,危机四伏。
他看向姜时絮,声音低沉而认真。
燕迟这段时间,袖剑务必贴身携带,不可离身。
他走近一步,自然而然地就要拉起她的手腕为她重新戴上。
燕迟来,我替你……
岳凝哎!我来!我来帮阿絮戴上!
一旁的岳凝眼疾手快,像只护崽的母鸡般挤了过来,一把抓起姜时絮的手腕,利索地将那冰凉的袖剑机关重新扣好,动作快得让燕迟的手僵在半空。
燕迟看着岳凝那“严防死守”的架势,再看看姜时絮略带无奈又不好说什么的表情,最终只能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
这个妹妹……当真是他追妻路上最大的……绊脚石啊。偏偏还是自家妹妹,打不得骂不得。 他按捺下心头那点小小的失落和不爽,正色道:
燕迟现在,可否告诉我,你们的猜想,究竟从何而来?
秦莞是那些野兽的尸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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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百草园门口。 秦琰看着眼前几辆“瘫痪”的马车,脸色铁青。
车轴断裂,轮子歪斜,连拉车的马匹都显得有些萎靡。 负责车马的仆役跪在地上,满头大汗地汇报:“除了五位娘子的座驾完好,其他……其他的车马,全都坏了!”
秦琰蹲下身,用力转动了一下断裂的车轴,木茬刺手。
秦琰为何没有预先查看?
仆役连连磕头:“大公子恕罪,小的昨夜确实查看过的!明明都好好的,今早一来这车轴就坏了!”
秦琰站起身,烦躁地拍了拍手上的尘土。
秦琰那你还等什么?修啊!
“是是是!小的们这就修!这就修!”仆役们如蒙大赦,慌忙起身去寻工具。
秦琰阴沉着脸,一甩袖袍,转身大步走回百草园。他心中疑窦丛生,哪有这么巧的事?
园门旁的假山石后,白枫掂量着手里那柄小巧却沉甸甸的铁锤,望着秦琰的背影,咧嘴露出一抹得意的痞笑。
白枫想走?得看我小将军,同不同意了。
昨夜奉命“挽留”的手脚,做得干净利落。他哼着小曲儿,将锤子藏回袖中,悄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