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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得浮生半日闲

朝雪录:玉京秋

——【脑袋寄放处】——

姜时絮同燕迟从染墨画馆的门槛踏出,暮色已如淡墨浸染天际,将最后几缕斜阳的金边也吞没殆尽。喧嚣了一日的市井声浪渐次低伏,只余下归家的步履匆匆。燕迟手中攥着一张墨迹初干的画像。

姜时絮王信讨债当晚,吴四公子便横遭不测,二人既有银钱纠葛在先,这王信的嫌疑很大。

姜时絮步履轻盈,语声却沉凝如冰。

燕迟将画像仔细折叠,妥帖纳入怀中。

燕迟我要这画像就是为了发海捕公文。

他目色沉毅,扫过街巷尽头渐次亮起的点点灯火。

恰在此时,一声极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咕噜”声,不合时宜地从姜时絮腹间逸出,打破了渐沉的暮色。她脚步微顿,脸颊飞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绯红,带着几分窘迫的赧然,低声道:

姜时絮这半日奔忙……腹中有些空鸣了。

燕迟闻声侧首,目光落在她微染薄红的侧脸,眼底冰封般的锐利霎时消融,化作一池漾着暖意的春水。他看了看西坠的落日,唇边噙着一丝纵容的笑痕。

燕迟今日收获匪浅,值得犒劳。

言罢,自然地牵过她的手,力道温和却不容拒绝。

燕迟走,带你去个好地方。

姜时絮尚未回神,已被他半扶半揽地带至一辆等候多时的青帷马车前。这并非白日里随行的官车,车帘厚重,透着家常的暖意。燕迟先一步登车,未待她坐稳,长臂便已伸来,稳稳将她卷入怀中。

结实温热的胸膛紧贴着她的背脊,下颌顺势轻轻抵在她的肩窝,气息拂过耳畔,带着令人心安的暖意。

燕迟去东城。

燕迟低沉的声音贴着车厢壁吩咐下去。

车轮辘辘,碾过青石板路。车窗外灯火阑珊的街景飞速倒退,姜时絮对这阔别多年的京城本就生疏,城东更非她熟稔之地,此刻被燕迟圈在温暖的臂弯里,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竟奇异地生出几分任他安排的安然。

马车一路疾驰,周遭的喧嚣繁华如潮水般退去,渐次显露出城东特有的幽深宁谧。不多时,车身一拐,驶入一条仅容一车通行的逼仄小巷。巷子两侧粉墙斑驳,灰瓦低伏的影子在暮色中拉得老长。巷子尽头,马车终于缓缓停驻。

姜时絮好奇地撩起一角车帘,探头望去。四周皆是寻常人家的低矮院落,寂静无声。眼前却是一道不起眼的乌漆后门,门额朴素无华,只悬着一对小巧的黄铜兽环。

白枫早已上前扣门。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一个伶俐的小厮探出头来,目光扫过马车徽记,脸上立时堆满了恭敬,匆匆对着马车深施一礼,转身便朝内宅深处跑去。

姜时絮正疑惑间,一串急促却不失稳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一道丰腴袅娜的身影出现在门内灯光朦胧处。那是一位瞧着四十上下的妇人,身量合宜,一袭素雅的藕荷色杭绸褙子,容色虽非绝艳,却眉眼舒展,自有一股被岁月浸润过的温婉风韵。她鬓边簪着一支素银簪子,行动间裙裾款摆,透着干练与利落。

姜时絮心头微讶,下意识放下了车帘。

“老奴浔娘拜见世子殿下——” 妇人嗓音清亮,带着江南水乡特有的糯软尾音,行礼的姿态恭敬却不卑微。

燕迟下车吧。

燕迟的声音带着少见的轻松笑意。

他当先跃下马车,身形挺拔如松。那被唤作浔娘的妇人一见燕迟,眼底瞬间迸发出毫不掩饰的欢喜光芒。见他站稳后立刻回身,小心翼翼牵扶着车中人下来,浔娘的目光落在随后出现的姜时絮身上时,先是猛地一怔,旋即那双阅尽世情的眼眸骤然点亮,如同骤然拨开的灯芯,惊喜、探究、难以置信的情绪交织翻涌!

“殿下,这位是——” 浔娘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燕迟侧首,目光落在姜时絮身上,带着一种无需言明的郑重。

燕迟浔娘,这是姜时絮。

“姜……姜娘子?”浔娘失声轻呼,随即双手激动地合在胸前,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姜时絮,目光热切得如同丈母娘看儿媳,脸上的笑意再也抑制不住,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哎哟!竟是忠勇侯府那位貌美的姜娘子!老奴真是……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了!一直听闻您神仙般的人物,今日竟得见真容!快请!快快请进!”她一边侧身引路,一边忍不住又回头看了好几眼,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面对浔娘这毫不掩饰的热情,姜时絮一时有些茫然无措,只得任由燕迟牵着自己的手,踏入门槛。

门内竟别有洞天。一方不大却极为精巧的水塘豁然眼前,塘中莲叶田田,翠色欲滴,虽未到荷花盛开时节,已有数支修长的荷箭亭亭玉立,尖角染着浅粉。一架九曲水廊凌波而建,通向塘心一座四面开窗的玲珑水阁。水阁内烛火初上,映照出雅致的竹帘、素净的青瓷、袅袅的茶烟,自有一番远离尘嚣的清贵气度。

浔娘引着路,脚步轻快得近乎雀跃,絮絮叨叨,掩不住满心欢喜:“真是巧了!老奴今儿个早起还念叨着殿下多久没来用膳了,没想到盼星星盼月亮,竟把殿下和姜娘子一起盼来了!城中如今谁不知忠勇侯府有位天仙似的娘子?今日一见,何止天仙,简直是画里走下的人儿!这水阁是日日打扫的,殿下和娘子只管进去歇着。只是这会子仓促,菜式尚未备齐,我家那口子已在灶上忙活了,二位稍坐片刻就好。”

燕迟听着她连珠炮似的欢喜,无奈地笑了笑。

燕迟无妨,今日是我临时起意,不着急,让元师傅慢慢备着便是。

“哎!好嘞!”浔娘脆生生应着,又忍不住回头,目光在姜时絮身上流连片刻,这才脚下生风般朝厨房方向去了,那背影轻快得像个怀春的少女。

水阁内,四扇楠木雕花窗开了三面,只留着临水的正面敞着,晚风裹挟着荷叶的清芬徐徐送入。精巧的炭炉上铜铫子低鸣,白气袅袅。浔娘手脚麻利地捧出一套素雅的白瓷茶具,动作行云流水地烫杯、洗茶、冲泡,碧绿的茶汤注入杯中,清香四溢。

“殿下,姜娘子,请用茶。老奴这就去灶上盯着。”她将茶盏奉上,又笑着福了福身,这才脚步轻快地退下。

阁内只剩下两人,空气中弥漫着清茶香与荷香。姜时絮捧着温热的茶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清冷的眉眼,唇角却不由自主地弯起一丝好奇的弧度。

姜时絮这位浔娘……是何方神圣?倒是个妙人。

燕迟见她卸下了些许白日里的清冷戒备,整个人都显得柔软惬意,眼底笑意更深。

燕迟她是我母妃从岚州陆家带来的。母妃去后,身边人大多回了岚州故里,唯有浔娘夫妇,执意留在京中。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温暖的追忆。

燕迟说是对我放心不下,时日久了,倒像是扎根于此。浔娘的夫君元师傅,是岚州陆氏宗族里数一数二的厨艺高手,尤其擅长烹制岚州风味。幼时我挑嘴厌食,父王便会悄悄带我来此打打牙祭。

姜时絮微微一怔。她下意识看向燕迟,却见他神色坦然,并无沉湎于哀伤的阴郁。

燕迟岚州陆氏与我父王……关系有些微妙。

燕迟呷了口茶,笑意里带着几分促狭。

燕迟陆家的下人,自然也是忠心护主的。记得小时候,父王带我来,浔娘眼里心里只有我这小世子,满桌子全是按我口味做的菜,至于父王爱吃什么……她可是半点不多问。

姜时絮想象着那位威名赫赫、在朝堂上叱咤风云的睿亲王,在这小小水阁里被自家王妃的旧仆“排挤”,守着满桌不合胃口的菜肴,还要故作威严地绷着脸的模样,一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清冷的眉眼如同冰消雪融,刹那间光华流转,明媚得惊心动魄。

然而这笑意只如昙花一现,想到这“排挤”背后深埋的、关乎睿王妃早逝的复杂恩怨,那点轻松又悄然沉淀下去,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不过……方才浔娘那灼热的眼神……姜时絮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白皙的脸颊蓦地腾起两片红云,如同初染胭脂的玉璧。

姜时絮等一下!所以……你带我来这里,浔娘岂不是……岂不是立刻就明白了我们……

后面的话带着羞赧的尾音,消失在唇齿间。

燕迟看着她这副难得一见的慌乱羞窘模样,愉悦的笑意从胸腔里震了出来,低沉而浑厚。他放下茶杯,倾身靠近,目光专注地锁住她水光潋滟的眸子,语气理所当然,又带着不容置疑的亲昵。

燕迟岂止是明白?恐怕这会儿,她已经在我母妃牌位前焚香禀告,说她家小殿下终于寻着了世子妃。

姜时絮谁……谁要做你的世子妃了?

姜时絮被他灼热的目光和直白的话语逼得耳根通红,下意识地嗔道,试图用惯常的清冷武装自己。

姜时絮我可没答应过……

话音未落,燕迟眼底那浓稠的笑意瞬间凝固,像是被投入寒潭的星火,骤然熄灭。他微微垂下眼睫,高大的身躯似乎都泄气地塌陷了一丝,再抬眼时,那双素来锐利深邃的眼眸里,竟盛满了难以置信的委屈和无措,如同被丢弃的大型犬科动物,小心翼翼又可怜巴巴地紧盯着她。

燕迟阿絮……你……你这是不要我了吗?

这骤然转换的委屈攻势打得姜时絮措手不及。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被抛弃”般的控诉,那句“当然不是”几乎要冲口而出。然而,舌尖触及的,却是更深沉的苦涩。

未来如迷雾笼罩,她给不出任何笃定的承诺。她能抓住的,唯有眼前这短暂流淌的光阴与温度。

姜时絮我……

她张了张口,喉头却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住,千言万语哽在心头,竟不知从何说起。

恰好此时,浔娘带着两个端着精致托盘的小厮,笑意盈盈地重新踏入水阁,及时解了这份无声的尴尬。

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珍馐被小心地摆在楠木方桌上。水晶肴肉冻得剔透,蟹粉狮子头红润诱人,碧螺虾仁如玉,清蒸鲥鱼鳞光闪闪,还有一碟碟精巧玲珑的江南点心。香气瞬间盈满了整个水阁,勾得人食指大动。

浔娘热情地为姜时絮布菜,目光却仿佛黏在了她身上,越看越满意,嘴里还不住地赞叹:“姜娘子尝尝这蟹粉狮子头,选用的是最嫩的肋条肉剁碎拌匀,加了些许马蹄碎添些爽脆,蟹粉也是现拆的阳澄湖大闸蟹……这道清蒸鲥鱼,讲究的就是个‘鲜’字,半分火候不能差,鳞下油脂最是丰腴……”

那目光太过灼热,几乎要将姜时絮脸上刚褪下的红晕又烧起来。燕迟看得无奈,只得开口。

燕迟好了浔娘,我们自己来便可,你去忙你的吧。

浔娘这才恍然,立刻掩唇笑道:“是老奴多嘴了!殿下说得对,二位慢用,慢用!姜娘子千万别介意,奴婢是个粗人,就是瞧着您欢喜,若有不周之处,您千万海涵,莫要见怪。”

姜时絮连忙摇摇头,语气真诚。

姜时絮浔娘客气了。这些菜式色香味俱佳,光是看着便令人垂涎,何来唐突?多谢您费心操持。

浔娘连称“不敢当”,这才带着一脸心满意足的笑容退了下去。

阁内重归宁静。燕迟放松了背脊,惬意地斜倚在一旁铺着软垫的美人靠上,一手支颐,目光含笑,毫不避讳地凝视着姜时絮。那双深邃的眸子在摇曳的烛光下,仿佛盛满了揉碎的星光,温柔得能将人溺毙。

姜时絮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夹菜的筷子顿了顿,耳根又微微发热。

姜时絮你不吃了?

燕迟秀色可餐。

燕迟唇角勾起一抹慵懒又迷人的弧度,话语直白得近乎无赖。

燕迟眼前人已是人间至味,胜过珍馐万万。

姜时絮眉头高高挑起,平日冷峻寡言的朔西军少帅,今日怎地像换了个人?这般甜言蜜语张口就来?见她愕然,燕迟笑意更深,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终于坐直了身子,拿起公筷,极其自然地夹起一块剔透的肴肉放入她碗中。

燕迟带你至此,便是为了让你尝尝真正的岚州风味,多吃些。

他语气恢复了惯常的沉稳,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关怀。

燕迟元师傅这人有个执念,最喜看人将他做的菜肴一扫而光,那成就感可比打了胜仗还足。

姜时絮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七八个碟盏,再摸摸已有几分饱意的肚子,不由失笑。

姜时絮这一桌……怕是把元师傅的执念强加在我身上了吧?

燕迟不答,只拣着盘中几样他幼时最爱的菜肴,又絮絮说起儿时随父王来此的趣事。睿亲王威严之下偶尔流露的笨拙牵就,元师傅如何变着法子哄他多吃一口,浔娘又是如何暗地里“克扣”睿亲王的份例偏宠于他……鲜活温暖的旧日时光,经由他低沉醇厚的嗓音娓娓道来,在这弥漫着荷香与暖意的水阁里静静流淌。

姜时絮一边细嚼慢咽着碗中佳肴,一边静静听着。烛光映着她清丽的脸庞,白日里因案情而凝蹙的眉峰早已舒展,唇边噙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淡极暖的笑意。美味熨帖了饥肠,而身边人慵懒的絮语,更像是一帖暖融的药剂,缓缓涤荡着白日沾染的血腥与戾气。

待到碗碟渐空,腹中饱足,一股久违的通体舒泰之感蔓延开来。白日绷紧的心弦,此刻彻底松弛。

水阁临塘的三面窗扇早已关上,只余正对着荷塘的那一面敞开着。晚风带着水汽的微凉,裹挟着更加浓郁的荷叶清香,一阵阵涌入阁内。燕迟起身走到窗边凭栏而立,晚风拂动他墨色的衣袂。他回身,朝姜时絮伸出手,眸色在摇曳灯火下温柔得不可思议。

燕迟过来——

姜时絮依言起身,走到他身边。燕迟很自然地伸手,将她半揽入怀中,另一只手指着窗外那片在暮色中摇曳的青翠荷塘,声音低缓如耳语。

燕迟瞧见那些圆叶和初绽的尖角了吗?那是岚州独有的睡莲品种,亦是母妃生前最爱的花。睿亲王府里也曾遍植,可惜……

他顿了顿,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喑哑。

燕迟母妃去后,那些花儿便一年年凋零了。唯有此处,年年依旧,生机勃勃。

晚风携着荷叶特有的清气,温柔地拂过面颊。姜时絮深深吸了一口,那清冽微涩的气息沁入肺腑,仿佛连神魂都为之一清。她闭上眼,细细品味这纯净的自然气息,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澄澈安宁。

他们从后门而入,未曾得见前院景象。此刻身处这幽静水阁,唯有风声、水声、荷叶摩挲的沙沙声,以及彼此清浅的呼吸声交织环绕。仿佛整个喧嚣的尘世都被隔绝在外,天地间只剩下这一方静谧的水域,和紧靠着她的、温暖而坚实的胸膛。

白日的命案、骇人的剥皮、诡谲的天道社、张洞玄的嘶嚎……那些血腥与阴霾,都被这温柔的夜色与荷香推得无比遥远。

燕迟索性收拢双臂,将姜时絮更紧地拥入怀中。他的胸膛宽阔而温暖,沉稳有力的心跳隔着薄薄的衣料清晰传来,咚咚、咚咚,一声声敲打着她的背脊,轻易便驱散了晚风带来的那一丝凉意。

姜时絮紧绷的身体在这温暖的环抱里一点点软化下来,最终,她放松了所有抵抗,轻轻地将头靠在了他坚实的肩窝。

两人一时都未再言语。水阁内烛火轻摇,映着相拥的剪影投在素雅的墙壁上。阁外,荷叶层层叠叠,在晚风中轻柔起伏,发出细微悦耳的沙沙低吟。荷箭静立,如同少女含羞的指尖,悄然触碰着沉静的夜色。

时光仿佛在此刻凝滞,流淌得格外缓慢而静谧。白日里刀光剑影的紧迫,生死一线的惊心,都被这荷风暗渡的恬然安然无声地消融、抚平。若非身畔这人,若非他带来这片避风之隅,此刻的自己,或许仍在义庄的血腥气中,或在刑部天牢的阴霾里踽踽独行。

偷得浮生半日闲。 这片刻的暖意与安宁,是他强行塞入她冰冷掌心的一捧炭火,是她在这血雨腥风、迷雾重重的棋局里,意外拾得的一颗甜糖。纵然前路叵测,深渊在侧,至少此刻,她愿沉溺于此,不问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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