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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钟暮鼓,各修其道

同修误终身

玉京山的晨钟总是准时撞响在卯时,第一缕天光刚漫过凌霄殿的飞檐,殷清越就已站在凝霜谷的空地上。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凝聚的寒气让阶前的露水瞬间凝成细雪,簌簌落在青石板上,像撒了层碎盐。

“呼——”收势时她轻轻吐出一口白气,望着掌心尚未散尽的冰雾,忍不住偷偷往惊雷峰的方向瞥了一眼。那里此刻应当正腾起细碎的电光吧?她想象着荆溪白引雷入体的模样,耳尖悄悄红了,忙甩甩头把杂念驱散——母亲说过,修道最忌心浮气躁。

早课的钟声再次响起,她提着剑往演武场去,远远就看见人群里那道月白身影。荆溪白总是站在最前排,脊背挺得笔直,听长老讲经时眉眼低垂,晨光落在他玉雕般的侧脸上,连睫毛的影子都透着几分清冷。

殷清越悄悄找了个后排的位置,目光却像被磁石吸住似的,总忍不住往他那边瞟。他翻书时指尖划过纸页的动作极轻,偶尔蹙眉思索,指节会无意识地叩击膝头,那模样和成婚那晚在新房里沉默站着的身影渐渐重叠,又被他周身的淡光衬得愈发遥远。

“殷师妹,发什么呆呢?”旁边的师妹碰了碰她的胳膊,“长老在讲‘引气入体’的要诀呢。”

她慌忙收回目光,脸颊发烫:“没、没什么!”低头假装看剑谱,眼角的余光却瞥见荆溪白似乎动了动,可再抬头时,他依旧是那副专注模样,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入不了他的眼。

白日的修炼是按部就班的。荆溪白在惊雷峰顶闭关的时间越来越长,偶尔下山来藏经阁查典籍,两人遇见了,也只是匆匆颔首。

“师兄。”她会先停下脚步,屈膝行礼时,发间的冰珠流苏轻轻撞在一起,发出叮咚声。

“师妹。”他的回应总是温和却疏淡,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不过一瞬,便转向别处,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僭越。

有次在藏经阁的回廊里,殷清越抱着一摞冰系功法典籍,转角时没留神,眼看就要撞上迎面而来的人。她惊呼一声,怀里的书哗啦啦散了一地,指尖下意识凝聚起寒气想稳住身形,却听见头顶传来一声极轻的“小心”。

荆溪白不知何时已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他的指尖带着刚引过雷电的微麻感,像有细小的电流窜过皮肤。殷清越僵在原地,看见他另一只手正悬在半空——方才似乎想替她挡掉散落的书卷,却在最后一刻收了回去,只垂眸看着满地狼藉。

“多谢师兄。”她慌忙挣开他的手,蹲下去捡书时,耳尖红得快要滴血。

他也弯下腰,指尖划过一本《凝冰术》的封皮,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走路细看些。”语气依旧平淡,可殷清越却发现,他捡起来的那几本,都是她最需要的高阶心法。

等她抱着书道谢时,他早已转身走远,月白道袍的衣摆在回廊的穿堂风里轻轻扬起,像一片被风吹走的云。

玉京山的暮色总带着清冽的凉意。暮鼓敲响时,殷清越会坐在凝霜谷的石阶上,看惊雷峰顶偶尔劈下的紫电。那些电光在云层里蜿蜒,像极了他握剑时手腕翻转的弧度,她常常看得出神,直到指尖的冰雾凝结成霜,才惊觉夜色已深。

有次她练到深夜,试着引月光入体,周身的寒气突然失控,谷口的溪流瞬间冻成了冰镜。她慌得想去破冰,却见一道白影从峰上掠下,荆溪白不知何时站在了冰溪对岸。

他没靠近,只是抬手结了个印,指尖跃动的电光像条小蛇,轻轻落在冰面上。噼啪几声轻响,冰层竟顺着他的力道裂开细纹,却没伤着底下的游鱼。

“冰雪术法忌强引月华,”他站在对岸的月光里,声音被夜风送过来,带着几分缥缈,“亥时阴气重,适可而止。”

殷清越望着他映在冰面上的影子,想说些什么,却见他已转身掠回峰顶,只留下一道淡金色的电光残影,像流星划过夜空。她摸着冰面渐渐消融的纹路,那里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暖意,让她想起成婚那晚他临走时说的“凡事小心”。

日子就在这晨钟暮鼓里慢慢淌过。他们在演武场相遇时,只会点头行个“师兄妹”的礼;在藏经阁擦肩而过,他会侧身让她先过,目光却从不与她相碰;连门派分发的丹药,他也总是让弟子转交,从不多说一句话。

可殷清越总能在细微处找到他存在的痕迹:她的《凝冰术》扉页上,不知何时多了一行批注,字迹清隽,正是他指点她“流霜斩”时的笔锋;凝霜谷的梅树不知被谁施了术,寒冬腊月竟开得比别处早,花瓣上凝着的不是雪,而是极薄的冰,像他指尖的霜;有次她修炼岔了气,第二天药庐就多了瓶专治寒气侵体的丹药,管事说,是荆师兄让人送来的。

她把这些细碎的痕迹悄悄记在心里,像收集散落在路上的珍珠。虽然他始终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像玉京山顶的云,看得见,摸不着,可殷清越从不着急。

她会在晨练时对着朝阳笑,让凝结的冰珠折射出彩虹;会在藏经阁里偷偷把他常看的《雷劫要术》挪到更容易拿到的位置;会在暮鼓敲响时,往他常去的炼丹房方向,悄悄放一小碟自己做的、冻得硬邦邦的冰糖莲子——她知道他不爱吃甜,却总忍不住想给他留点什么。

这日清晨,殷清越在演武场练剑,忽然听见远处传来惊呼声。原来有师弟引雷时失控,眼看雷电就要劈向人群,荆溪白不知何时已站在那里,抬手间便将狂躁的电流拢入掌心,紫电在他指尖温顺得像条绸带。

他转身时,恰好对上殷清越望过来的目光。这一次,他没有立刻移开视线,只在她慌忙低下头时,极轻地蹙了下眉,随即转身继续指点师弟们练剑。

殷清越握着剑的手微微收紧,掌心的冰雾却突然变得温暖起来。她望着他在晨光里挺拔的背影,忽然觉得,这晨钟暮鼓的日子,或许也没那么难熬。

就像冰雪总要等春天才融化,雷电总要遇云雨才轰鸣,她和他的缘分,或许也需要这样慢慢沉淀。她有的是耐心,等他习惯她的存在,等那层“师兄妹”的薄冰,终有一天会被藏不住的心意,悄悄焐化。

远处的晨钟再次撞响,殷清越提剑转身,流霜般的剑气在她身前划出半圆,这一次,比往日更稳,也更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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