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境的夜晚来得格外早，夕阳刚沉入山峦，寒气就像潮水般漫了上来。殷清越扶着荆溪白找到一处避风的山坳，用冰系术法清理出一片干净的空地，又捡了些枯枝，却发现自己连火折子都没带——往日在玉京山，从不需要自己生火。
她正手足无措地戳着枯枝，荆溪白忽然从储物袋里摸出一个小巧的火符，指尖雷光轻轻一点，火苗就腾地窜了起来。橘红色的火光映在他苍白的脸上，添了几分暖意，却掩不住眉宇间的疲惫。
“师兄，你先靠会儿。”殷清越扶他坐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解开他后背的绷带查看伤口。白日里匆忙包扎的伤口又渗了血，青黑色的毒液虽已褪去，却留下了狰狞的疤痕。她咬着唇替他重新上药，指尖的寒气不自觉地重了些，想帮他镇痛，却见他肩颈微微绷紧。
“弄疼你了？”她慌忙放轻动作。
“无妨。”他声音很轻，目光落在跳动的火苗上，不知在想什么。
晚饭是简单的辟谷丹，殷清越却从储物袋里摸出一小包糖糕——那是临行前母亲塞给她的，说她练剑辛苦时可以垫垫肚子。她把糖糕递过去：“师兄，尝尝？甜的，能提提神。”
荆溪白看着那油纸包里粉白的糖糕，愣了一下才接过。他向来不爱吃甜，却还是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清甜的味道在舌尖化开，竟冲淡了些伤口的疼。他抬眼时，看见殷清越正托着腮看他，眼睛亮晶晶的，像落了星星。
“好吃吗？”她笑得眉眼弯弯。
“嗯。”他点头，把剩下的糖糕递回去，“你吃吧，我不爱甜。”
她也不勉强，自己拿起一块小口吃着，火光在她脸上明明灭灭，衬得她脸颊像熟透的桃子。荆溪白看着看着，忽然移开目光，望着山坳外漆黑的密林，声音低了些：“夜里凉，你靠火近些。”
“师兄也是。”她往他身边挪了挪，两人之间隔着半臂的距离，不远不近，刚好能感受到彼此身上的气息。
夜深后，风越来越大，卷着寒意往山坳里钻。殷清越缩了缩脖子，拢了拢身上的外袍，却还是觉得冷。她偷偷看荆溪白，发现他靠在石头上闭着眼，像是睡着了，眉头却微微蹙着，嘴唇也抿得很紧，显然是冻着了。
他后背有伤，本就畏寒，白日里又耗了太多灵力，此刻定然更冷。殷清越心里泛起一阵心疼，想把自己的外袍脱给他，又怕他不肯接受——他向来不愿欠人情，更何况是她的。
她望着跳动的火苗，忽然有了主意。
等确定荆溪白真的睡熟了，她悄悄挪到离他更近的地方，指尖凝聚起极淡的寒气。那些寒气没有化成冰，而是像一层透明的纱，轻轻覆在他周身。她控制着灵力，让这层寒气凝结成细密的冰晶，像织了一张无形的网，将所有的冷风都挡在了外面。
做完这一切，她累得指尖发颤，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可看着荆溪白舒展的眉头，看着他不再紧绷的肩颈，心里却暖融融的。
她不敢离得太近，只在他身侧三步远的地方坐下，抱着膝盖看他。月光透过树枝的缝隙落在他脸上，睫毛的影子很长，像蝶翼停在眼睑上。他睡着时不像醒着那么冷淡，嘴角微微抿着，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像个卸下防备的孩子。
殷清越忍不住想：原来他也会有这样脆弱的时候。原来那个在玉京山高高在上、清冷出尘的荆师兄，也会需要人照顾，也会在寒夜里畏寒。
风又起时，她看见自己织的冰网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嗡鸣，将所有寒意都隔绝在外。而荆溪白似乎察觉到了温暖，往火光的方向挪了挪，呼吸也变得绵长起来。
她守着篝火，守着他，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晨曦微露时，她悄悄收回了冰网，那些冰晶在晨光里渐渐融化，变成细小的水珠，像夜里下过一场无声的雨。
荆溪白醒来时，只觉得夜里睡得格外安稳，身上没有往常露宿的寒意，反而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清凉，像浸在了山涧的泉水里。他睁开眼，看见殷清越正靠在火堆旁打盹，眼下有淡淡的青影，显然是守了一夜。
她的头发有些乱，几缕碎发粘在汗湿的额角，手里还攥着一块没吃完的糖糕，嘴角沾着点粉末，像只偷吃东西的小松鼠。
荆溪白的心头忽然一软，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想伸手替她拂开碎发，指尖刚抬起，又猛地顿住，转而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件干净的外袍，轻轻盖在了她身上。
外袍上还带着他身上的松木香，殷清越似乎闻到了熟悉的气息，在睡梦中咂了咂嘴，往暖和的地方缩了缩，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荆溪白看着她的睡颜，目光落在她沾着糖末的嘴角，又想起夜里那莫名的暖意，眸底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化为一片温润的柔和。他知道，这山里不会平白无故暖和，定是她用了什么法子。
这个总是怯生生跟在他身后的小姑娘，这个名义上的妻子，总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做着这些不动声色的温柔事。
他起身时动作很轻，没有吵醒她。背对着朝阳调息时，他能感觉到后背的伤口好了许多，连灵力运转都顺畅了些。或许是她的药好，或许是……夜里那场无声的守护，比任何丹药都管用。
殷清越醒来时，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件月白外袍，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松木香。她猛地坐起来，看见荆溪白正站在朝阳里调息，背影挺拔如竹，身上的道袍已换了件干净的，显然是趁她睡着时打理过了。
“师兄！”她抱着外袍跑过去，脸颊红扑扑的，“你的衣服……”
“天凉，披着吧。”他转过身，目光落在她怀里的外袍上，语气自然得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伤口不疼了，我们今日争取走出这片密林。”
殷清越看着他眼底的温和，忽然觉得，昨夜守在寒夜里的疲惫，都化作了此刻心头的甜。她用力点头：“好！”
她把外袍递还给他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两人都顿了一下。这一次，他没有像往常那样迅速收回手，而是任由她的指尖在他掌心轻轻蹭过，像一片雪花落在温热的玉上，短暂的冰凉后，是化不开的暖意。
朝阳越升越高，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并肩往密林外走时，殷清越偷偷看他，发现他走得比昨日慢了些，像是在刻意等她。而荆溪白望着前方的路，嘴角却噙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浅浅的笑意。
或许，这场秘境试炼里的寒夜，并不全是凶险。那些藏在冰霜之后的守护，那些借着晨光传递的温柔，正在让“师兄妹”的名分下，悄悄滋生出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就像此刻透过树叶洒下来的阳光，细碎，温暖，却足够照亮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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