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深处的山洞里，篝火噼啪作响，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岩壁上，忽明忽暗。
荆溪白靠坐在一块光滑的青石上，后背的伤口刚换过药，殷清越正拿着干净的布巾，小心翼翼地替他擦去脖颈间的薄汗。她的动作很轻，指尖的寒气带着微凉的触感，刚好能缓解他因灵力运转而泛起的燥热。
“好些了吗？”她小声问，目光落在他苍白的侧脸，不敢抬眼与他对视。方才替他处理伤口时，她不小心碰到他后背的疤痕，他虽没吭声，她却看见他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想来是疼的。
“嗯。”荆溪白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望着跳动的火苗，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浅影，“你的手法……比药庐的师兄还好些。”
殷清越的脸颊腾地红了：“我、我在家时，常帮祖母上药的。”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提“家”字，难免会想起那场被刻意遗忘的婚事。
果然，山洞里的气氛瞬间静了下来，只有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在回荡。她攥着布巾的手微微收紧，心里像揣了只乱撞的小鹿，既盼着他接话，又怕他提起那些敏感的话题。
“你在家时，”荆溪白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声音比平时低了些，“也常练这些吗？”他指的是她的冰系术法。
“嗯！”她眼睛一亮，像是找到了安全的话题，话也多了起来，“我娘说我天生带寒气，三岁时把家里的鱼缸冻成了冰坨，爹就请了师父教我术法。不过我笨，总学不好，不像师兄你，年纪轻轻就成了掌门亲传弟子……”
她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意识到自己又在说些没营养的话，脸颊更红了。
荆溪白却听得认真，等她停下，才缓缓道：“你的冰系术法很纯，只是缺了些章法。等出了秘境，我把《凝冰诀》的注解给你，或许能帮上忙。”
“真的吗？”她惊喜地抬头，撞进他含笑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了往日的疏离，像盛着一汪温水，看得她心跳漏了一拍。
“自然是真的。”他点头，目光落在她发间别着的小银簪上——那是昨日她从地上捡的，簪头弯了点，却被她擦得锃亮。他忽然想起成婚那晚，她凤冠上的珍珠流苏，也是这样亮晶晶的。
“师兄，”殷清越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你后背的伤……是不是很疼？我看那雾隐豹的爪子很锋利……”
“旧伤了。”他轻描淡写地带过，却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像是不愿让她担心，“以前在惊雷峰引雷时被劈中过，比这严重多了。”
殷清越听得心惊肉跳：“引雷很危险吗？那你以后能不能……”
“修雷法本就如此。”他打断她的话，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却又在看见她失落的眼神时，放缓了语气，“习惯了就好。”
她低下头，小声嘟囔：“再习惯，疼也是真的呀。”
这句话说得很轻，却像一片羽毛落在荆溪白的心湖上，漾开圈圈涟漪。他望着她垂下去的发顶，那里有一小撮呆毛翘着，像只调皮的小兽。成婚那晚，他总觉得这个小姑娘怯懦又陌生，此刻却发现，她的天真里藏着一股执拗的温柔，像冬日里不轻易融化的暖阳。
“你呢？”他忽然问，“在赤松涧时，也总这样……替人着想吗？”
殷清越愣了一下，抬头看他：“娘说，待人要好些呀。而且……”她顿了顿，声音低得像耳语，“师兄是好人，值得对您好。”
最后几个字说得含糊，却清晰地钻进了荆溪白的耳朵里。他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慌忙移开目光，假装整理衣袖，指尖却不小心碰到了她放在石上的糖糕纸包。
“还吃吗？”他拿起纸包，递过去时，指尖的雷光轻轻跳了跳，像在掩饰什么。
“给师兄留的。”她推回去，眼睛亮晶晶的，“师兄受伤了，该多吃点甜的补补。”
他望着她认真的模样，忽然想起藏书阁那次，她也是这样，把最好的功法卷册悄悄推到他手边。这个总爱脸红的小姑娘，表达在意的方式，总是这样笨拙又直白。
“一起吃吧。”他拆开纸包，拿起一块递到她嘴边，动作自然得像是做过千百遍。
殷清越愣住了，看着他递到眼前的糖糕，又看看他近在咫尺的脸，心跳得像要炸开。他的指尖离她的唇只有寸许，带着淡淡的药香，还有一丝属于他的、清冽的气息。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却不及心头涌上的暖意半分。
“好吃吗？”他收回手，自己也拿起一块，慢慢吃着。
“嗯！”她用力点头，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两人就着篝火，分食完了那包糖糕。没有再多说什么，却有一种微妙的默契在空气里蔓延。她替他续柴火时，会刻意往他那边推推，让火光更暖些；他察觉她冷了，会不动声色地往她身边挪半寸，用自己的灵力替她挡些寒风。
荆溪白调息时，能感觉到她的目光时不时落在他身上，带着担忧，还有一丝他不敢深究的、亮晶晶的情愫。他闭着眼，唇边却忍不住微微上扬——或许，这场秘境试炼，也并非全是凶险。
殷清越看着他平稳的呼吸，知道他在专心疗伤，便乖乖坐在一旁，指尖凝聚起淡淡的寒气，在他周身织了层更细密的冰网。这一次，她没有躲，只是安静地守着，像守着一件稀世珍宝。
夜色渐深，山洞外的风声渐渐平息。岩壁上的影子依偎在一起，像两株在寒夜里相互取暖的植物。那些藏在“师兄妹”名分下的试探，那些借着疗伤说出的言不由衷的关心，都在这寂静的山洞里，悄悄生根发芽，等待着某一天，能冲破所有束缚，长成参天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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