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波潭的妖怪们最近都在传一个小道消息,镇上王财主为了给小妾庆生,要办“夫妻相扑大赛”,冠军奖品是一整缸“百年老陈醋”,还有两筐拌了紫苏叶的炒花生,据说那醋香能飘三里地,酸得老陈醋见了都得喊“祖宗”。
这消息传到浪天宝耳朵里时,他正帮酸溜溜翻晒新腌的酸菜叶,尾巴甩得像个小风扇,把叶子吹得漫天飞。酸溜溜举着竹勺追了他半潭地,骂得菜叶裙都飘了起来:“浪天宝你个搅屎鱼!再捣乱我就把你腌成‘凉拌草鱼’,让全潭妖怪尝尝你的傻味!”
“我这不是帮你扬灰吗?”浪天宝抱着块礁石躲,尾巴尖还勾着片最大的酸菜叶,“你看这叶子,沾了灰多磕碜,我帮你吹干净,吃着才香……哎哟!”
酸溜溜一竹勺敲在他脑门上,正想再骂两句,就见蟹扒米举着钳子狂奔而来,壳上还沾着炒花生的碎屑,一看就是刚从镇上蹭吃蹭喝回来:“浪哥!酸哥!镇上办相扑大赛!夫妻的!冠军能赢一缸百年老陈醋!还有两筐紫苏花生!去不去看热闹?不去就被黑鱼精那货抢先了!”
“不去!”两人异口同声,说完又互相瞪了一眼。浪天宝扭过头去数自己的鳞片,酸溜溜转身去整理坛子,耳根却都悄悄红了,谁要跟这傻鱼凑“夫妻”的热闹?传出去还不被老糊涂写进《姻缘簿》里,画成一对抱着坛子打滚的活宝?
可架不住潭里的妖怪起哄。黑鱼精用尾巴卷着浪天宝的腰,卷得像根麻花;刚从泥潭里爬出来没几天,身上还带着泥味的鲶鱼精抱着酸溜溜的腿,抱得像块牛皮糖;连平时最文静的田螺精都推着壳往前拱,嘴里喊:“去嘛去嘛!就当去玩!输了也有花生吃!王财主家的花生拌了紫苏叶,香得能勾魂!”
浪天宝被卷得直翻白眼,尾巴尖都翘成了直角:“放开我!我才不跟酸坛子……呃,不跟他上台!要去你们去!”酸溜溜则举着竹勺乱挥,却被蟹扒米用钳子按住手腕:“酸哥息怒!上台摔两跤就下来,全当活动筋骨,你看浪哥那小身板,说不定还能被你摔进花生堆里,省得动手抢!”
等他俩晕头转向被架到相扑台上时,台下已经坐满了人,有镇上的百姓,也有偷偷溜出来的妖怪,黑压压一片,比酸汤雨那天的打嗝声还热闹。台上铺着层厚厚的稻草,踩上去软绵绵的,像踩在老糊涂的胡子堆里,还带着点阳光的味道。
裁判是个留着络腮胡的壮汉,举着个铜锣“哐当”一敲,震得浪天宝的鳞片都跟着颤:“夫妻相扑大赛,第三十六对……浪天宝!酸溜溜!”
台下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有人还扯着嗓子喊:“酸鱼仙!加油!把你家那位摔趴下!让他知道谁是坛主!”“鱼仙用力!让酸菜仙见识见识你的尾巴功!”
浪天宝气得尾巴在台上扫来扫去,把稻草扫得满天飞,活像只炸毛的猫:“谁跟他夫妻!我们是……是战友!纯爷们儿的那种!”话没说完,就被酸溜溜用胳膊肘怼了下腰,疼得他差点蹦起来,差点把尾巴甩到裁判脸上。
“少废话!”酸溜溜压低声音,嘴角却偷偷憋着笑,“等会儿我数一二三,咱俩假装摔两下就滚下台,去抢观众席的花生吃,我刚才瞅见第一排有个大簸箕,花生堆得像座小山,还拌了紫苏叶,香得我鼻子都要掉了!”
浪天宝眼睛一亮,尾巴都不扫了,直勾勾盯着台下的花生簸箕:“真的?那等会儿你别太用力,别把我摔进泥里,我昨天刚洗的鳞片,沾了泥还得劳烦你用酸汤冲,多麻烦。”
“开始!”裁判的铜锣一响,浪天宝还在点头说好,酸溜溜已经抬脚踹了过来,不是假装,是真踹,正踹在他的膝盖弯,疼得浪天宝“哎哟”一声,下意识用尾巴抽酸溜溜的腿。他尾巴尖还带着早上帮酸溜溜搬坛子时蹭的黏液,一抽就把酸溜溜的裤腿粘住了,粘得像块拔不掉的膏药。
“你还真踹!”浪天宝急了,尾巴往回一拽,酸溜溜没站稳,往前一扑,手里的空坛子,是上台前被看热闹的妖硬塞的,说是“夫妻信物”,接着“哐当”一声砸在浪天宝的背上,发出闷响,像敲鼓,震得浪天宝的鳞片都跟着颤。
“谁让你粘我裤腿!”酸溜溜骂着,伸手去推浪天宝的肩膀,结果被浪天宝反手抓住胳膊。两人你拽我扯,滚作一团,在稻草堆里翻来翻去,像两只被扔进锅里的泥鳅。浪天宝的尾巴缠在酸溜溜的腰上,越缠越紧,像条打了死结的红绳;酸溜溜的竹勺卡在浪天宝的鳞片缝里,怎么拔都拔不出来,反而越卡越牢,像枚生锈的别针。
台下的人看得直拍桌子,笑得前仰后合,连王财主都捋着胡子笑出了眼泪:“这才是真感情!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不自在!你看这滚的姿势,多默契!比前面那对假模假样抱在一起的强一百倍!”
有个老太太举着拐杖喊:“小伙子们加油!把对方按在地上啃稻草!这才叫过日子!”还有个小孩指着台上喊:“娘!你看那两个哥哥滚得多开心!比咱家的猪在泥里打滚还欢!”
两人在台上滚了七八个圈,浪天宝的草帽早就飞了,露出光溜溜的脑袋,沾着三根稻草,像顶滑稽的小帽子;酸溜溜的菜叶裙被扯掉一片,露出里面沾着花生壳的里衣,显然是刚才被架上台时蹭的。浪天宝想爬起来,却被酸溜溜一脚勾住腿弯,两人“噗通”一声,像两袋被扔出去的酸菜,双双滚下台,不偏不倚,正好摔进观众席第一排的花生堆里。
花生壳溅得满天飞,还灌了浪天宝一嘴,他吐出来的壳上沾着黏液,粘得像串小铃铛。酸溜溜趴在花生堆里,头发上插着三颗花生,像戴了朵奇怪的花,刚想爬起来,又被浪天宝的尾巴勾住裤腰,拽得跌回花生堆,溅了满脸的花生碎屑。
“咳咳!”浪天宝吐出嘴里的花生壳,刚想骂“你故意的”,就见酸溜溜正趴在花生堆里憋笑,肩膀抖得像被风吹的芦苇,手里还攥着把花生,正往嘴里塞,吃得香得直眯眼,活像只偷吃到米的小老鼠。
“还笑!”浪天宝伸手去抢她手里的花生,结果被酸溜溜按住爪子,两人在花生堆里又打了起来,你抓我挠,抢得花生壳满地都是,看得周围的观众直叫好:“好!这才是过日子的样儿!有来有回!”
就在这时,评委举着个红绸子包裹的大缸跑了过来,缸上还贴着“百年老陈醋”的金字,晃得人眼晕。王财主跟在后面,跑得气喘吁吁,汗都浸湿了长袍:“冠军!这默契!冠军必须是你们的!拿着拿着,这缸醋归你们了!还有这两筐花生,全拿走!不够我再让人炒!”
浪天宝头也不抬,正跟酸溜溜抢最后一把花生,嘴里嘟囔:“谁要这破缸!占地方!我要花生!”酸溜溜则一脚踹开他的手,把花生塞进自己怀里,瞪着眼说:“这缸醋归我!你要是敢碰,我就泼你一坛子,让你变成‘醋泡草鱼’!”
可回家的路上,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浪天宝扛着那缸醋走在后面,酸溜溜抱着花生筐走在前面,筐里的花生时不时滚出来两颗,被浪天宝用尾巴尖勾住,悄悄放回筐里。走到半路,浪天宝突然停下,往醋缸里丢了颗石子,听了听声响,然后用尾巴尖沾了点黏液,把酸溜溜怀里最满的那筐花生粘在了醋缸沿上,这样酸溜溜就不用费劲抱了。
酸溜溜低头看见时,气得抬手就想把花生筐拽下来,嘴里骂了一路:“浪天宝你个傻鱼!谁让你粘我筐上的?沉死了!拿下来!听见没有!”
浪天宝跟在后面嘿嘿笑,尾巴甩得像朵花:“粘都粘上了,拽下来该洒了,多可惜。你看这样多好,一手扶缸,一手吃花生,两不误!”
酸溜溜骂了一路,从镇东头骂到潭边,骂得黑鱼精都探出水面看热闹,骂得蟹扒米举着钳子躲得远远的,骂得路过的老糊涂都缩着脖子不敢吹唢呐,可那筐花生就粘在醋缸沿上,晃晃悠悠的,愣是没被摘下来。
到了坛洞门口,酸溜溜把醋缸往石桌上一放,花生筐在夕阳下闪着光,映得缸里的醋都泛着金波。她转身去拿竹勺,浪天宝以为她要撬花生筐,赶紧说:“别撬啊,撬坏了筐子咋办?花生洒了多可惜!”
酸溜溜没理他,用竹勺舀了勺醋,往自己的酸菜坛里倒了点,像在调味,又像在盖章。然后把竹勺往腰间一挂,往洞里走:“进来吃花生,再不吃就被田螺精偷光了,我可告诉你,不准用尾巴扫花生壳,不然我用醋浇你尾巴,让你三天都带着酸味!”
浪天宝愣了愣,随即笑得露出两排白牙,屁颠屁颠地跟了进去,嘴里喊:“知道了知道了!酸坛子,醋还够不够?不够我再去王财主家要两缸……哎,你慢点走,等等我!”
远处的老糊涂蹲在礁石上,举着他那副镜片歪歪扭扭的望远镜看得直点头,嘴里还在往《姻缘簿》上写:“夫妻相扑,醋缸定情,花生粘缸,情比缸坚……嗯,这词儿比上次的‘金牌定情’好多了!”写着写着,突然吹起了唢呐,还是那首跑调的《天仙配》,只是这次的“夫妻双双把家还”,吹得格外顺耳,飘在碧波潭的暮色里,像个甜甜的句号,又像个崭新的逗号,他们的故事,显然还长着呢。
至于那缸百年老陈醋,后来真成了碧波潭的“名物”。酸溜溜用它腌了批“陈醋酸菜”,酸得鲶鱼精偷尝一片,愣是打嗝打到第二天中午,再也不敢靠近坛洞;浪天宝则偷偷用它泡了次澡,说“想尝尝吃醋的滋味”,结果被酸得直哭,抱着酸溜溜的腿喊“再也不敢了”,笑得酸溜溜差点把竹勺掉进醋缸里。
而那两筐花生,被两人倒进了个大陶罐里,拌上酸汤当零食。浪天宝总爱用尾巴扫花生壳,每次都被酸溜溜用竹勺敲脑袋,敲得“咚咚”响,像在打鼓;酸溜溜则总爱把最大的花生仁挑出来,偷偷塞进浪天宝的鳞片缝里,等他晚上睡觉翻身时掉出来,第二天浪天宝发现了,就会笑得像个捡到宝贝的孩子。
此刻的坛洞里,浪天宝正趴在石桌上数花生,数着数着就把花生壳往酸溜溜那边推,堆成座小山;酸溜溜坐在旁边剥壳,剥好的花生仁堆在两人中间,像座小小的金字塔。醋缸在角落里闪着光,映得洞里都飘着淡淡的醋香,混着花生的甜味,像杯特调的“酸甜酒”。
“笨鱼,”酸溜溜把一颗最大的花生仁扔进浪天宝嘴里,“下次再敢把我拽进相扑台,我就用这缸醋泡你的花裤衩,让你天天穿醋味的裤子,走到哪都被妖怪笑话。”
浪天宝嚼着花生,含糊不清地说:“只要有花生吃,再去一次也行……不过下次得让我赢那缸醋,我看王财主家还有坛‘十年陈酿’,比这缸还香,下次抢过来给你腌酸菜,保证酸得老糊涂都流口水。”
酸溜溜白了他一眼,嘴角却笑出了两个小梨涡,手里剥花生的速度更快了,像在为下一次“大赛”储备粮草,当然,她才不会承认,其实刚才在相扑台上滚的时候,闻着花生香,听着台下的哄笑,心里竟有点偷偷的开心,像偷吃了颗裹着糖的酸梅,酸里藏着甜。
远处的老糊涂蹲在礁石上,往《姻缘簿》上添了句:“花生为媒,醋缸为证,滚出来的默契,摔出来的情分。”写完收起本子,吹起了唢呐,这次的调子不跑了,像首没名字的小情歌,飘在碧波潭的风里,甜丝丝的,酸溜溜的,像极了这对“战友”的缘分,缠缠绵绵,躲不开,也分不开,就像那粘在醋缸上的花生筐,吵吵闹闹,却牢牢地连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