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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花椒妹的“倒戈”

酸菜坛子哐鱼记

花椒妹举着她那只青竹花椒粉罐,蹲在坛洞外的老槐树下,膝盖都快蹲麻了。这罐子是她的宝贝,青竹是潭边最老的那棵紫竹削的,内壁被花椒粉养得油光锃亮,罐口还刻了圈小辣椒花纹,是山椒姑姑亲手给她刻的,说能镇住罐里的麻气。

往常这时候,她早该捏着鼻子冲进洞,瞅准酸溜溜翻酸菜的空档,“唰”地撒一把花椒粉,听着酸溜溜“阿嚏阿嚏”打喷嚏,再看浪天宝炸毛跳脚骂“小丫头片子找打”,笑得能把辫梢的红辣椒晃掉。可今天,她把罐子抱得像揣了只活蹦乱跳的小虾,手指抠着竹罐沿,指甲都快嵌进木头里了,愣是没敢挪窝。

罐子里的新磨花椒粉是山椒姑姑凌晨送来的特级货,说是用三百年的野山椒磨的,麻得能让潭底的石头打喷嚏,香得连老糊涂都拄着拐杖来讨过两勺,被她撅着嘴赶跑了,这可是要给酸溜溜的酸汤鱼增香的,哪能给那老酒鬼当零食嚼。

“酸菜哥哥……”她终于鼓起勇气,对着洞口喊了一声,声音闷闷的,像被花椒粉呛着了,尾音还打着颤,“我……我觉得那臭鱼好像也没那么讨厌。”

酸溜溜正蹲在地上翻酸菜,竹勺在坛里搅得“咕嘟”响,听见这话,动作猛地一顿,竹勺柄“叮”地敲在坛沿上,发出清脆的响,惊得坛口的紫苏叶抖了三抖。他挑着眉回头,看着蹲在门口的小丫头,两条麻花辫垂在胸前,辫梢系着的红辣椒晃悠晃悠,像两只被雨淋湿的小灯笼,看着有点可怜又有点好笑。

“转性了?”酸溜溜的声音里带着笑,竹勺往坛里一插,溅起的酸汤滴在他的菜叶裙上,“昨天还堵在洞口叉着腰骂,说要把他的鳞片刮下来,腌成花椒鱼干,放足九九八十一天,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花椒妹的脸“腾”地红了,像被炭火烤过的小辣椒,她赶紧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三层树叶裹着,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半块烤鱼,鱼皮焦脆金黄,边缘还沾着点紫苏叶的碎末,油汪汪的,看着就香。

说起来也巧,这烤鱼是浪天宝昨天塞给她的。

昨天她蹲在老槐树后生气,气鼓鼓地揪着树叶,气酸溜溜总护着浪天宝,上次她往浪天宝尾巴上撒辣椒粉,酸溜溜居然敲了她的手;气浪天宝总跟她抢酸溜溜的注意力,酸溜溜的新酸菜刚开封,浪天宝就凑过去尝,害得她连酸菜味都没闻够。正想抓把辣椒粉撒进坛洞出口气,就被浪天宝撞见了。

那臭鱼刚从聚鲜楼偷了条烤全鱼,油乎乎的爪子里还攥着根没啃干净的鱼骨头,鳞片上沾着的油滴在草地上,画出串歪歪扭扭的小脚印。看见蹲在树后噘着嘴、眼睛红红的她,居然没像往常那样骂“小丫头片子找打”,反而愣了愣,然后笨手笨脚地撕了半条最肥的鱼腹肉给她,还用新鲜的芦苇叶包好,塞到她手里。

“他说……”花椒妹捏着烤鱼的边角,声音小得像蚊子哼,眼睛瞟着酸溜溜的酸菜坛,不敢看他,“让我别再欺负你,说你每天翻酸菜翻得胳膊酸,还要被我撒花椒粉打喷嚏,太可怜了。”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他还说……说我的辣椒粉撒得挺好,就是下次能不能少撒点,免得你打喷嚏打漏了酸汤坛,到时候又要熬夜修坛子,累得第二天切不动鱼片。”

酸溜溜接过烤鱼,指尖碰了碰焦脆的鱼皮,居然还带着点余温,像是刚烤好没多久。他认得这烤鱼的烤法,浪天宝总把鱼腹肉烤得最焦,说这样更香;烤焦的地方又喜欢多撒点孜然,是怕他嫌鱼腥。这傻子,看着大大咧咧,居然连他的口味都记住了。

“哼,算他有点良心。”酸溜溜把烤鱼往坛边一放,竹勺重新插进酸菜坛里翻搅,嘴角却悄悄翘了起来,像被酸汤泡软的紫苏叶,弯出个温柔的弧度。

正说着,浪天宝摇摇晃晃从外面回来,嘴里叼着串烤虾,虾壳被炭火烤得通红,油珠顺着虾须往下滴,香得花椒妹直咽口水。他看见蹲在门口的花椒妹,顿时炸毛,尾巴尖“唰”地竖起来,鳞片都亮了三分:“你又来干什么?是不是又带了辣椒粉?告诉你小丫头片子,再敢往酸溜溜身上撒,我把你的罐子扔进鲶鱼精的泥潭里,让你捞都捞不出来,捞出来也沾满泥,再也磨不出香粉!”

花椒妹吓得一哆嗦,手里的花椒粉罐差点掉地上,罐沿磕在石头上,发出“咚”的轻响。但她咬了咬嘴唇,突然把罐子往浪天宝怀里一塞,动作快得像扔暗器:“给你!”她梗着脖子喊,声音却有点发颤,脸颊红得像串刚摘的小辣椒,连耳根都红透了,“这是我姑姑新磨的特级花椒粉,比你上次从蟹扒米那偷的香十倍!山椒姑姑说,这种花椒粉撒在酸汤里,能鲜得掉眉毛!下次做酸汤鱼放这个,酸哥肯定喜欢!”

浪天宝被砸得愣在原地,举着花椒粉罐看了半天,又看看酸溜溜,像只被扔了鱼干的傻猫,眼睛瞪得溜圆,半天没反应过来。他跟这小丫头斗了快半年,从春天斗到夏天,她往他尾巴上撒辣椒粉,他往她的辣椒粉罐里塞泥巴,每次见面都像打仗,今天还是头一回见她给东西,还是她宝贝得要命的花椒粉。

酸溜溜在旁边看得直乐,肩膀都在抖,他抬脚往浪天宝腿上踢了一下,力道不重,像挠痒:“还不谢谢人家?傻站着干什么,想把花椒粉捂潮啊?潮了就不麻了,正好合你意是吧?上次你吃了点麻椒就嘴麻,说再也不碰花椒,现在机会来了。”

浪天宝这才回过神,耳朵尖红得像被烫过,他挠了挠头,把嘴里叼着的烤虾往花椒妹手里一塞,动作笨得像只刚学飞的鸟,爪子都在抖:“谢……谢谢了。”他眼神飘忽,一会儿看地面,一会儿看洞口,就是不敢看花椒妹的眼睛,“这烤虾给你,聚鲜楼新来的厨子烤的,火候差点意思,比我烤的差远了,但……但比蟹扒米那家伙烤的强多了,他总把虾烤得像炭,黑乎乎的,咬不动。”

花椒妹接过烤虾,虾壳的温度烫得她指尖发麻,心里却暖烘烘的,像揣了个小炭炉。她突然“噗嗤”笑了,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朝天辫都晃悠起来,辫子上的红辣椒甩得像两面小旗子:“我去告诉小辣椒精!说你们要做酸汤鱼!我让她把她爹藏的酸梅酒偷出来,咱们一起喝!上次她爹说那酒是百年陈酿,酸中带甜,配酸汤鱼最好!”

说完蹦蹦跳跳跑了,跑两步还回头喊:“浪哥你烤鱼的时候喊我!我帮你扇火!我扇火最厉害了,比蟹扒米的风箱还管用!”

“谁让你帮忙!”浪天宝对着她的背影喊,尾巴却得意地晃了晃,像只被顺了毛的猫,鳞片都亮了几分。

看着花椒妹的背影消失在芦苇丛里,浪天宝突然挠挠头,举着花椒粉罐凑到酸溜溜身边,罐子上的红辣椒花纹蹭到了酸溜溜的坛沿:“这小丫头,怎么突然变了?昨天还追着我撒辣椒粉,把我尾巴尖的鳞片都辣红了,现在居然给我花椒粉。”

酸溜溜往他怀里的花椒粉罐里撒了点酸汤,说是“用酸汤活化一下香味,更鲜”,其实是想逗他,他知道浪天宝怕酸,可浪天宝居然没躲,任由酸汤滴在罐子里。酸溜溜的嘴角翘得老高,像弯弯的月牙:“大概是发现,你这傻鱼也不是那么讨厌。”

浪天宝没反驳,反而把罐子抱得更紧了,像抱着什么稀世珍宝。他尾巴尖悄悄勾住酸溜溜的竹勺,往坛洞深处拽:“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做酸汤鱼!我要放一大把花椒粉,麻死你!让你上次笑我吃花椒呛到眼泪,还学我打喷嚏的样子给蟹扒米看!”

“放那么多,小心麻得你连鳞片都竖不起来!”酸溜溜举着竹勺追上去,笑骂着,竹勺却轻轻敲在浪天宝的尾巴上,像在撒娇,“到时候别求我给你找解麻的酸梅!”

洞外的阳光正好,金灿灿的,像融化的金子,照在两人勾在一起的竹勺和尾巴上,像镀了层金。花椒妹的笑声远远飘来,脆生生的,像银铃在响,混着即将下锅的酸汤香和花椒香,在潭面上漫开,像朵刚绽开的荷花,香喷喷的。

不一会儿,小辣椒精的声音也跟着飘过来,带着点咋咋呼呼,还有点气喘吁吁:“花椒姐!酸梅酒我偷出来了!但是被我爹发现了,他正提着擀面杖追我呢!你快让酸哥浪哥救救我!”

接着是蟹扒米的大嗓门,震得树叶都在抖:“小辣椒精跑快点!往坛洞跑!我帮你挡着!酸哥浪哥!酸汤鱼多放辣啊!我带了新腌的酸豆角,脆生生的,配鱼最好吃!”

浪天宝和酸溜溜对视一眼,突然都笑了,笑得像两坛刚开封的酸汤,酸得开心,鲜得入心。浪天宝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苗“噼啪”跳得更高,映得他的鳞片亮晶晶的;酸溜溜往坛里舀了勺酸汤,汤面泛着金黄的油花,香得让人直咽口水,连坛口的紫苏叶都精神了。

“你说,”浪天宝突然开口,往锅里撒了把花椒粉,麻香瞬间漫了满洞,呛得他打了个喷嚏,“这些家伙是不是都想来蹭饭?我看他们就是闻着香味来的。”

酸溜溜往他碗里夹了块刚才的烤鱼,烤得焦脆的鱼皮碰在碗上,发出“咔”的轻响:“蹭就蹭吧,正好让他们看看,谁做的酸汤鱼最好吃。上次老糊涂还说,蟹扒米的酸汤鱼比我的正宗,今天就让他尝尝,什么叫真正的酸汤鱼。”

灶台上的酸汤“咕嘟咕嘟”冒泡,像在唱歌,花椒粉在汤面浮起一层红亮的沫,像撒了把星星。浪天宝的尾巴缠着酸溜溜的竹勺,缠得松松的,怕勒疼了它;酸溜溜的坛子靠在浪天宝的腿边,暖暖的,像个小暖炉。门口传来虾兵们搬桌子的声音,“哐当哐当”的,还有小虾米们的叽叽喳喳,吵吵闹闹的,却像首最热闹的歌,听得人心里暖洋洋的。

花椒妹蹲在灶边扇火,手里的蒲扇扇得“呼啦啦”响,看着酸溜溜往汤里撒酸菜,动作熟练得像在跳舞;看着浪天宝笨手笨脚地翻鱼片,时不时被烫得缩手,却还是坚持自己来,突然觉得,其实这样也挺好。

以前总觉得浪天宝配不上酸溜溜,浪天宝粗鲁,酸溜溜细腻;浪天宝大大咧咧,酸溜溜心思缜密。现在才发现,酸溜溜的酸汤里,就该放浪天宝烤的鱼,那样才够鲜;浪天宝的烤鱼上,也该撒点酸溜溜的酸菜粉,那样才够味。

就像她的花椒粉,总得撒在最香的酸汤里,才够劲,才够味。

“浪哥!花椒粉不够了!”花椒妹举着空罐子喊,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辫子上的红辣椒晃得更欢了。

浪天宝头也没抬,正专注地给鱼片翻身,怕烤焦了:“自己去罐子里拿!就在酸溜溜的酸菜坛旁边!别乱动我的烤鱼!”

酸溜溜瞪他,手里的竹勺敲了敲他的胳膊:“别让她乱动我的坛子!她手笨,上次差点把我的老坛酸菜打翻了,幸好我反应快。”话虽如此,却往旁边挪了挪,给花椒妹腾出位置,还把装花椒粉的罐子往她那边推了推。

阳光透过洞口照进来,落在三个忙碌的身影上,暖洋洋的,像被晒暖的酸汤。潭水拍着岸边的礁石,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像在笑,有些偏见,就像坛里的酸汤,熬着熬着,就变了味,从呛人的生酸,变成了醇厚的熟酸;有些心意,就像锅里的花椒,看着呛人,尝着却暖烘烘的,带着股说不出的香,让人离不开。

小辣椒精抱着酸梅酒冲进洞,后面跟着举着擀面杖的辣椒精老爹,还有跑得气喘吁吁的蟹扒米,闹哄哄的,却让这坛洞充满了烟火气,像个真正的家。

“酸哥浪哥救我!”小辣椒精往酸溜溜身后躲,把酸梅酒往坛子里塞,“这酒给你们,求你们拦住我爹!”

辣椒精老爹气得吹胡子瞪眼,看见酸溜溜却收敛了些:“酸小子,你别护着她!这丫头偷我的陈酿,非打不可!”

浪天宝把小辣椒精往自己身后拉:“多大点事,不就是瓶酒吗?我赔你!我去聚鲜楼偷十坛好酒给你!”

酸溜溜没说话,往辣椒精老爹手里塞了碗刚舀的酸汤:“尝尝,新熬的,解气。”

辣椒精老爹喝了口酸汤,眼睛一亮:“嗯,够酸!看在你这酸汤的份上,今天就饶了这丫头!不过酸梅酒得留下,我也要喝!”

蟹扒米趁机把酸豆角往锅里倒:“对对对,大家一起喝!酸汤鱼快好了吧?我闻着香味了!”

洞外的阳光正好,洞内的烟火正旺,酸汤的香气混着花椒的麻香,还有大家的笑声、闹声,像首最热闹的歌,唱着那些吵吵闹闹的情谊,唱着那些悄悄改变的心意,唱着这碧波潭里,最温暖的日子。

花椒妹蹲在灶边扇火,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觉得,其实这样也挺好。她的花椒粉,终于撒对了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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