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捏着半根啃得发亮的羊骨棒下凡时,云头还沾着广寒宫桂花酒的甜香。他揣着那本封皮磨出毛边的《三界姻缘谱》,本是奔着拆“酸鱼CP”来的,昨儿个南极仙翁嚼舌根,说碧波潭里一条草鱼精和一坛酸菜精天天黏在一块儿,连潭底的老蚌都开始模仿他俩“鱼酸菜”的搭配,搞得三界姻缘线都沾了股酸臭味,这哪成!
可脚还没沾着潭边的水草,就被个顶着青壳的玩意儿拽住了袖子。蟹扒米俩大钳子夹着油纸包,油星子顺着月老的仙袍往下滴:“哎哟喂月老仙长!可把您盼来啦!咱潭里刚开了家‘酸掉牙酒楼’,特意给您备了酸鱼全席,您赏脸尝尝?”
月老本想板着脸说“仙凡有别”,可鼻子一抽,那股子酸汤裹着鱼肉鲜的味儿直往天灵盖冲,他在天庭吃了三千年清汤寡水的素斋,早就馋荤腥馋得慌。当下把“拆CP”的事儿抛到九霄云外,跟着蟹扒米就往酒楼里钻,还不忘把羊骨棒揣进怀里:“先说好啊,就尝一口,本仙可是来办公务的!”
酒楼里飘着的酸雾能把房梁都熏得发颤,酸溜溜正蹲在灶台前搅锅,见着月老进来,手里的铁勺“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酸气“噗”地一下喷了三尺高:“哟!这不是管姻缘的老糊涂吗?怎么?来给咱潭里的虾兵蟹将牵红线?”
浪天宝尾巴甩得桌子上的碗碟叮当响,凑上来就想给月老递酒壶,结果忘了自己鳞片黏糊糊,酒壶“啪嗒”摔在地上,酒洒了月老一鞋。他还没反应过来,又被酸溜溜一脚踹在腰上:“笨鱼!没看见仙长的鞋都湿了?”
“我哪知道!”浪天宝炸毛,尾巴搅得酸汤溅了酸溜溜一脸,“你天天抱着你那破坛子,浑身酸气比茅厕还冲,仙长都没嫌你,你倒先挑我毛病!”
“你再说一遍?”酸溜溜撸起袖子就想把酸菜坛子扣浪天宝头上,蟹扒米赶紧夹着他俩的衣领分开:“别吵别吵!仙长还在这儿呢!”
月老早被桌上的酸汤鱼片勾走了魂,手里的筷子都快戳进盘子里了,哪还管他俩吵架。他夹起一筷子鱼片,裹满了红亮亮的酸汤,塞进嘴里一嚼,酸得他眯起眼睛,鲜得他直跺脚,连仙袍上的褶皱都舒展开了:“哎哟!这玩意儿比王母娘娘的蟠桃还好吃!”
蟹扒米赶紧凑上来胡吹:“仙长您慧眼识珠!这草鱼属水,酸菜属火,水克火?不对不对,是水火相融!您想啊,鱼没酸菜不鲜,酸菜没鱼不香,这可是三界独一份的革新式姻缘!比您牵的那些才子配佳人有意思多了!”
月老嘴里塞得满满当当,含糊不清地应着:“有道理!有道理!”他又喝了口酸汤,辣得直吸气,却越喝越上头,转眼就把一整锅酸汤鱼片造了个底朝天,连骨头都嚼得咯吱响。
酒足饭饱,月老拍着肚子打了个饱嗝,酸气混着酒气从他嘴里冒出来。他掏出《三界姻缘谱》,大笔一挥,墨汁溅了浪天宝一脑袋:“记上!酸鱼CP,乃天地阴阳之合!谁也不许拆!”说着还从怀里摸出个鸳鸯锅,锅沿还沾着上次给牛郎织女牵线时的牛郎星灰:“这玩意儿当贺礼,祝你们……共煮一锅香!”
浪天宝眼睛都亮了,尾巴勾着鸳鸯锅就想往怀里揣,酸溜溜嘴上骂:“笨鱼!这锅占地方,带回家还得洗!”手却诚实地扶着锅沿,生怕汤洒出来,他刚偷偷往锅里加了自己新腌的酸菜,可不能浪费。
可还没等他们乐呵完,天上“轰隆”一声响,一朵乌云裹着闪电就压了下来。云缝里钻出来个穿红袄的老太太,手里攥着根比月老的拐杖还粗的红线,一落地就指着月老的鼻子骂:“月老儿!你个老不正经的!拿着天庭的俸禄,吃凡间的回扣,你要不要脸!”
月老吓得一哆嗦,怀里的羊骨棒都掉了:“月婆?你怎么来了?”
这月婆是月老的老对头,俩人从尧舜时期就不对付,月老爱乱牵线,上次把猫和老鼠牵到一块儿,搞得天庭粮仓被啃了个精光;月婆爱拆姻缘,前年把梁山伯和祝英台的线给剪了,结果俩人化蝶后天天在她窗前飞,吵得她睡不着觉。这会儿月婆听说月老下凡来“办正事”,特意跟过来,想抓他的把柄。
月婆叉着腰,眼睛瞪得像铜铃:“我再不来,你都快把三界姻缘谱改成菜谱了!一条草鱼精和一坛酸菜精,你也敢写‘天地阴阳之合’?你是不是吃酸菜吃糊涂了!”
“我没糊涂!”月老也来了脾气,把《三界姻缘谱》往桌上一拍,“你懂什么!这鱼和酸菜,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鱼鲜,酸菜酸,配在一起就是香!比你拆的那些姻缘强多了!”
“强个屁!”月婆拿起红线就想往浪天宝和酸溜溜中间扔,她的红线是“拆缘线”,一缠上就能让俩人情分尽断,“一条记吃不记打的笨鱼,一坛酸得掉牙的破酸菜,他俩凑一块儿,除了能煮锅酸鱼汤,还能干嘛?”
酸溜溜一听不乐意了,抱起酸菜坛子就往月婆脚边砸:“老太太!你说谁是破酸菜?我这酸菜是九代祖传的秘方,比你脸上的皱纹还值钱!”
浪天宝也炸毛了,尾巴甩得桌子都翻了,酸汤洒了月婆一裙子:“你说谁是笨鱼?本君游过的水比你吃过的盐还多!上次你把潭里的虾小妹和蟹小哥的线拆了,结果他俩现在天天在你门口卖虾蟹粥,吵得你睡不着觉,你还好意思说别人!”
月婆被酸汤浇得直跳脚,红袄上全是油星子:“好啊!你们这群凡间的小妖精,也敢跟我顶嘴!看我不把你们的线全剪了!”说着就从怀里掏出把剪刀,咔嚓咔嚓剪得响。
月老一看急了,他刚收了蟹扒米的酸鱼全席,还拿了浪天宝偷偷塞给他的一坛酸菜,可不能让月婆拆了这CP。他赶紧抢过《三界姻缘谱》,往浪天宝和酸溜溜中间一画:“月婆!你别胡来!这俩人的姻缘是我定的,你敢拆,我就敢把你和哮天犬的线牵到一块儿!”
“你敢!”月婆气得头发都竖起来了,“哮天犬天天掉毛,还爱啃骨头,你把我和它牵到一块儿,你安的什么心!”
“就安让你尝尝被拆姻缘的滋味!”月老说着就拿起笔,作势要写。月婆吓得赶紧把剪刀收起来,她可不想跟哮天犬过一辈子,上次哮天犬把她的红袄咬了个洞,她到现在还心疼。
可月婆也不是好惹的,她眼珠一转,抓起桌上的酸汤碗就往月老脸上泼:“月老儿!你个老馋鬼!吃了别人的东西,就帮别人说话,你跟那些受贿的贪官有什么区别!”
酸汤泼了月老一脸,他抹了把脸,酸得直龇牙:“好你个老婆子!你敢泼我!”说着就拿起鸳鸯锅,想把锅里的汤泼回去。可他忘了锅里还有汤,一抬手,汤全洒在了自己身上,烫得他直跳脚:“哎哟!烫死本仙了!”
浪天宝和酸溜溜看得直乐,浪天宝笑得尾巴都翘起来了,酸溜溜捂着嘴,酸气从指缝里漏出来,把旁边的蜡烛都熏灭了。蟹扒米夹着俩大钳子,一边笑一边躲:“别泼了别泼了!再泼,酒楼都要被你们拆了!”
月婆一看月老出糗,笑得前仰后合,手里的红线都缠到自己脖子上了:“月老儿!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连个锅都拿不稳,还敢管姻缘!”
月老急了,抓起桌上的酸菜就往月婆嘴里塞:“我让你笑!我让你笑!你尝尝这酸菜,比你拆的姻缘还酸!”
月婆被酸菜塞得直翻白眼,好不容易咽下去,酸得她眼泪都出来了:“月老儿!你个老东西!我跟你没完!”说着就扑上去,俩人扭打在一块儿——月老拽着月婆的红袄,月婆扯着月老的胡须,滚在地上,把桌子椅子撞得东倒西歪,酸汤洒了一地,连《三界姻缘谱》都被酸水泡得发皱。
浪天宝和酸溜溜看得津津有味,浪天宝还从怀里摸出个瓜子,一边嗑一边点评:“哎,你看月老君,扯衣服的手法不行,得往左边扯才能扯破!”
酸溜溜白了他一眼:“笨鱼!你懂什么!月婆那是故意让着他,不然早把他的胡须全拔了!”
蟹扒米凑过来,递给他俩一碟花生米:“别光看啊,吃点东西!这俩老神仙打架,可难得一见!”
正闹着,天上又传来一阵咳嗽声。太白金星踩着云头下来了,手里拿着个拂尘,一看地上的狼藉,脸都绿了:“月老君,月婆君,你们这是……在凡间开宴席呢?”
月老和月婆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月老的仙袍皱得像腌菜,月婆的红袄少了个袖子,俩人还在互相瞪眼睛。太白金星叹了口气,指着《三界姻缘谱》:“玉帝让我来看看,你俩把姻缘谱改成什么样了。这……这上面怎么还沾着酸菜叶?”
月老赶紧把姻缘谱藏到身后:“没……没什么!就是不小心沾了点凡间的烟火气!”
月婆却趁机告状:“太白金星!你可得为我做主!月老儿受贿,吃了凡间的酸鱼全席,还把草鱼精和酸菜精的姻缘写进谱里,这要是让玉帝知道了,非得扒了他的仙骨不可!”
“我没受贿!”月老急得脸都红了,“那酸鱼全席是蟹扒米请我吃的,我没要他的钱!还有那鱼和酸菜,他俩是真心相爱的!”
“真心相爱?”月婆指着浪天宝,“你问问这笨鱼,他刚才是不是还在问酸溜溜的坛子里装的是什么宝贝?他连自己的姻缘都记不住,还真心相爱?”
浪天宝挠了挠头,一脸茫然:“啊?刚才发生什么了?我怎么不记得了?”,他又犯了七秒记忆的毛病,刚才的热闹早忘了。
酸溜溜气得一脚踹在他屁股上:“笨鱼!你刚还跟月婆吵架呢!你怎么又忘了!”
浪天宝这才反应过来,赶紧点头:“哦对!我想起来了!那老太太说我是笨鱼,我还骂她呢!”
太白金星看得直头疼,他掏出个玉净瓶,往地上洒了点水,这水是“清醒水”,能让人脑子变灵光。浪天宝喝了一口,终于不犯迷糊了,他抱着酸溜溜的胳膊,对月婆说:“老太太,我跟酸溜溜就是真心相爱的!我喜欢他的酸菜,他喜欢我的鱼,我们俩凑一块儿,能煮出全天下最好吃的酸鱼汤!”
酸溜溜脸有点红,嘴上骂:“笨鱼!谁喜欢你的鱼了!我就是觉得你的鱼腥味配我的酸菜,刚好能中和一下!”手却紧紧抓着浪天宝的袖子,生怕月婆再拆他们的缘。
太白金星叹了口气,对月婆说:“月婆君,这姻缘的事儿,讲究个你情我愿。这鱼和酸菜,虽然看着奇怪,可他俩心里有彼此,这就够了。你就别再拆了。”
又转头对月老说:“月老君,下次可别再乱牵线了,更别吃凡间的回扣,这要是让玉帝知道了,你俩都得去面壁思过。”
月老和月婆都不说话了,月婆心里不服气,可太白金星都这么说了,她也没法再闹;月老则赶紧把怀里的酸菜坛子藏好,生怕被发现。
最后太白金星把他俩拽上云头,临走前还不忘对浪天宝和酸溜溜说:“你们俩好好过,下次要是月老君再乱牵线,或者月婆再拆姻缘,你们就往天庭递折子,我帮你们做主。”
浪天宝和酸溜溜看着他们的云头消失在天边,才松了口气。浪天宝尾巴勾着鸳鸯锅,酸溜溜扶着锅沿,俩人往潭里走,酸溜溜偷偷往锅里加了点酸菜,浪天宝偷偷往锅里加了片鱼鳞,锅里的汤“咕嘟”响着,飘出的香味,比天上的仙露还甜。
蟹扒米站在酒楼门口,看着他俩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这俩活宝,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说着就转身回酒楼,把桌上的酸汤收拾收拾,又煮了一锅酸鱼汤,刚才月老和月婆打架的时候,他还没来得及吃,可不能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