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谏慎的车准时停在楼下。时婳换了条淡蓝的连衣裙下楼,刚拉开车门,就见副驾座上放着个小小的竹编篮子,里面垫着碎花布,摆着几颗饱满的油桃和一小盒包装精致的马卡龙。
“怕你路上饿。”谏慎转头看她,目光落在她裙摆上,弯了弯眼,“好看。”
时婳指尖碰了碰篮子边缘,心里那点甜又漾开,故意逗他:“现在能说要去哪了吧?再不说我可猜是去菜市场了——毕竟你昨天炖的汤,里头香菇鲜得很。”
他发动车子,方向盘打了个轻快的弯,笑:“比菜市场好点。是个有老槐树的地方,前几天路过,看见树下摆了张旧木桌,旁边还有人拉二胡,想着你或许会喜欢。”
车子驶出城区,路两旁的树渐渐密起来。没多会儿,就看见一片矮矮的老房子,青瓦白墙爬着绿藤,路口真有棵得两人合抱的老槐树,枝桠伸得老远,投下大片阴凉。树下果然有张磨得发亮的木桌,几个老人围着下棋,旁边石凳上坐个戴草帽的大爷,手里二胡拉着《茉莉花》,调子慢悠悠的。
谏慎把车停在路边,和时婳沿着石板路走过去。槐花香飘在风里,淡淡的。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跑过,手里举着根糖葫芦,糖衣在阳光下闪着光。
“这里像我小时候住的老巷子。”时婳轻声说,“那时候爷爷家楼下也有棵树,夏天我总搬小板凳在树下写作业,他摇着蒲扇给我讲过去的事。”
“以后可以常来。”谏慎牵起她的手,往巷子深处走了走。前头有个小小的杂货铺,门口挂着红绳串的粽子叶,老板娘正坐在竹椅上摘菜,见他们来,抬头笑了笑。
走到巷子尽头,竟藏着个小湖,湖边种着丛丛芦苇,有白鹅浮在水面上,划开一圈圈涟漪。湖边长着几丛野菊,黄灿灿的,像撒在地上的小太阳。
谏慎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递给她——是枚小小的银质书签,上面刻着片极简的槐树叶,边缘打磨得很光滑。“前阵子让朋友打的,想着你爱看书。”
时婳捏着书签,指尖蹭过那片叶子的纹路,抬头看他。他站在湖边,风拂动他的衬衫袖口,身后是白鹅划水的轻响,远处老槐树的影子落在他肩上,温和得像幅水墨画。
“谏慎,”她忽然开口,“你第一次……什么时候觉得,我不只是你的后辈的?”
他愣了下,随即笑了,伸手把她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去年公司年会,你穿着高跟鞋差点摔了,却还攥着给员工发的抽奖券,说‘这沓要是少了一张,小张肯定要哭’的时候。那时候觉得,这姑娘看着软,其实心里装着好多人,挺可爱的。”
时婳想起去年年会的乱哄哄,她那天确实忙得脚不沾地,竟没留意他在看她。她低头笑了笑,把书签放进包里,又抬头时,看见他望着湖面,眼神柔得很。
“那你呢?”他问,“什么时候觉得,我不只是上司的?”
“你陪我在医院守爷爷,夜里趴在床边睡着了,我给你盖毯子,看见你手背上有块小疤——后来才知道是以前救同事被烫伤的。”时婳轻声说,“那时候觉得,你不是总板着脸说‘这个方案再改改’的谏总,就是个……会疼人,也会累的普通人。”
风过芦苇,沙沙作响。他握紧她的手,往回走时,路过老槐树,下棋的老人刚好分出胜负,输了的拍着大腿笑,赢了的端起搪瓷缸子喝水,二胡声还在慢悠悠地飘。
“晚上在这吃吧?”谏慎指了指杂货铺旁边的小馆子,“刚才看见招牌写着炖鱼,用的是湖里的鱼。”
时婳点头,眼尾弯着:“好啊。”
馆子老板是对老夫妻,端上来的炖鱼装在粗瓷盆里,撒着翠绿的葱花,鱼汤乳白,鲜得人眯眼睛。老板娘端着小菜过来,看他们的眼神带着笑:“年轻真好,这地方啊,就该小年轻来逛逛。”
吃完饭往回走,天已经擦黑。车里开了暖黄的灯,谏慎把车窗降下条缝,晚风带着槐花香飘进来。时婳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掠过的灯光,忽然觉得,日子好像就该是这样的——有惦记的人,有想去的地方,有随口说一句“好啊”就有人陪的安稳。
快到小区时,谏慎忽然说:“对了,爷爷上午给我打电话了。”
时婳坐直些:“爷爷说什么?”
“说让我周末去家里,他教我腌你爱吃的梅子。”他侧头看她,眼底的笑藏不住,“还说……让我别总‘您您’的叫,叫爷爷就行。”
时婳的脸一下子热了,别过头看窗外,却忍不住弯了嘴角。路灯的光落在她脸上,亮堂堂的。她知道,往后的日子里,会有更多这样的时刻——老槐树的香,炖鱼的鲜,他掌心的温度,还有爷爷笑着算生辰八字的模样,都要慢慢攒着,成一段长长的、暖暖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