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时婳是被楼下的鸟鸣闹醒的。窗帘没拉严，漏进一缕晨光，落在床头柜的钥匙串上——那把刻着“慎”字的钥匙，她昨晚特意放在了显眼处，此刻在光下泛着温润的木色。
她翻身坐起来，摸过手机看时间，才六点半。想起谏慎说要去吃巷口的老豆腐，慌忙掀开被子下床。换衣服时，指尖扫过梳妆台的小盒子，犹豫了下，还是打开把那串梅花项链戴在了颈间。银链细得几乎看不见，只有那颗碎钻贴着锁骨，偶尔闪一下，像藏了粒星星。
刚洗漱完，门铃就响了。她跑过去开门，谏慎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个纸袋，见她出来，眼睛弯了弯：“猜你没吃早饭，买了两个糖糕。”
“你怎么这么早？”时婳让他进来，鼻尖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和平时在公司闻到的雪松香水味不一样，更清爽些。
“怕去晚了老豆腐要排队。”他把糖糕放在玄关的柜子上，目光落在她颈间，顿了顿，嘴角笑意深了些，“项链戴着好看。”
时婳下意识摸了摸吊坠，耳尖有点热：“刚随便戴的。”
“嗯，随便戴也好看。”他没拆穿，转身帮她拿过放在沙发上的包，“走吧，爷爷说他今早去公园下棋，不用等他。”
巷口的老豆腐摊果然人多，支着几张小方桌，坐满了晨练回来的老人。老板是对老夫妻，见谏慎领着时婳过来，笑着招呼：“小谏今天带女朋友来啦？要两碗甜浆，两块豆腐脑？”
时婳愣了下，刚想解释，谏慎已应道：“对，还是老样子，多放辣油。”他转头看她，眼里带着点促狭，“老板记性好，上次我来买，他问我是不是给女朋友带的。”
她瞪了他一眼，却没真生气。两人找了个角落的小桌坐下，老板很快端来吃食：两碗甜豆浆冒着热气，豆腐脑上淋着酱油、醋和辣油，撒着翠绿的香菜，香得人直咽口水。
“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谏慎递过筷子，自己先舀了勺豆腐脑。
时婳低头尝了口，辣油够劲，豆腐脑嫩得入口即化，是她小时候常吃的味道。“小时候爷爷总带我来，说这家的豆子是自己磨的，比别处香。”她嘴里含着食物，说话有点含糊。
“以后我常带你来。”谏慎看着她，眼神软和，“等天冷了，就来喝热浆，配刚出锅的油条。”
她抬眼看他，他正用勺子慢慢搅着豆浆，晨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浅浅的阴影。这样平常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竟让她心里踏实得很——像知道了往后的许多个清晨，都有处可去，有人可伴。
吃完早饭，两人没急着回家，沿着巷子里的石板路慢慢走。夏末的早上不热，风里带着墙缝里野草的清香。路过那家老杂货铺，老板娘正搬着竹椅坐在门口晒太阳，见他们过来，笑着招手：“小婳，好久没来了！这是你男朋友？上次买银镯的那个小伙子吧？”
“张姨好。”时婳笑着应道，倒没再否认。
老板娘眼睛眯成条缝：“好，好，般配得很。”她忽然想起什么，转身从铺子里拿出个小布包，递过来，“前阵子收了个老物件，是个铜制的小盒子，刻着梅花，觉得你会喜欢，拿去玩。”
时婳接过来，布包里是个巴掌大的铜盒，表面刻着疏疏落落的梅枝，氧化得泛着温润的铜绿，摸着很舒服。“张姨，这太贵重了……”
“不贵重，就是个老玩意儿，放我这儿也是落灰。”老板娘摆摆手，“你拿着，跟小男朋友好好的，常来玩啊。”
谢过老板娘，两人继续往前走。时婳把铜盒捧在手里看，谏慎凑过来：“挺好看的，能装你那些小发夹。”
“嗯。”她指尖划过梅枝纹路，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二叔那套公寓过户，你有空陪我去吗？我不太懂这些手续。”
“明天下午有空，我陪你去。”他顿了顿，又说，“财务那边我问过了，二叔那笔钱到账后，公司的窟窿就全补上了，以后让爷爷把账交给出纳，不用再操心。”
“爷爷肯定乐意，他总说管账比腌梅子还费神。”时婳笑起来，想起昨天爷爷捏着陶瓮盖叹气的样子。
走到小区门口，远远看见爷爷站在楼下的老槐树下，手里拿着个棋盘，正跟隔壁的李爷爷说话。两人快步走过去，爷爷看见他们，眼睛一亮：“你们去哪了？我刚想给你们打电话，说李爷爷中午来家里吃饭，让你俩买点菜。”
“去吃老豆腐了。”时婳走过去挽住爷爷的胳膊，把铜盒递给他看，“张姨送的，好看吧？”
爷爷接过来端详了半天，点头：“好东西，老手艺。”他又看向谏慎，眼里带着笑，“小谏也来，中午让李爷爷跟你杀两盘，他总说自己棋艺高，我看未必。”
谏慎笑着应下：“好，我跟李爷爷学学。”
李爷爷在一旁不服气：“什么学学？我让你三子都能赢！”
几人笑着往楼里走，阳光穿过槐树叶，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点。时婳走在中间，左边是爷爷的胳膊，右边偶尔碰到谏慎的手背，心里软乎乎的。
她摸了摸颈间的梅花吊坠，又看了眼手里的铜盒，忽然觉得，那些曾经以为要等很久的甜，其实早就在日子里慢慢渗出来了——藏在热豆浆里，落在石板路上，映在身边人的眼里，妥帖又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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