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腐绿的雾气从渊底翻涌而起，像千万条黏腻的舌头舔舐着岩壁。

　　蛤蟆蹲在朽木上，鼓胀的喉囊一颤一颤，每一声鸣叫都喷出腥臭的紫烟；蜘蛛倒悬在黏网中央，八条腿蜷曲如枯死的荆棘，腹部裂开细小的孔洞，渗出胶状的毒浆。

　　毒蛇盘踞在骸骨堆成的塔尖，鳞片开合间嘶嘶吐出黑雾，雾里浮动着细小的虫卵；蜈蚣们绞缠成蠕动的河流，千百对足肢刮擦着岩石，溅起带着硫磺味的火星。

　　最深处匍匐着蝎群，它们的尾针插进地缝，将墨汁般的毒液注入岩脉——整座山谷随之震颤，石壁上绽开蜂窝状的孔洞，喷出混合着五毒腥气的浓瘴。

　　眼前的一切无不透露着危险的信号，而这万丈深渊的顶端竟然坐落着一座宫殿，殿内的一切都是那么辉煌华贵，跟殿外沼气翻腾，满目毒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宫殿内的大堂金椅上竟还坐着一个女人。

　　一袭暗红纱裙如血雾缠身，衣袂间金线绣着妖异的曼陀罗，随步伐流转，似活物般蜿蜒。肤色欺霜赛雪，偏生唇上一点朱砂艳得刺目，仿佛刚刚饮过活人鲜血。

　　眉如新月，却含煞；眼似桃花，偏藏刀。眼尾一抹绯色斜飞入鬓，眸光流转时，既像多情，又似索命。青丝未束，泼墨般垂落腰间，发间一支金蛇簪冷冷吐信，蛇眼嵌着两粒红宝石，在暗处幽幽泛光。

　　她低笑时，嗓音如蜜里淬毒，指尖轻轻抚过腰间缠绕的软剑——那剑薄如蝉翼，剑柄缀着一串银铃，晃动时却诡异地无声无息。

　　“有岳银珠的消息了吗？”

　　“回教主，那贱女人偷了您的秘籍，属下已经派人去抓了，就等着她的消息。”

　　“干得不错，赏你的。”

　　一个浑身缠满了毒藤蔓的中年老人脚边出现了一堆金银珠宝，“这是本宫这些年杀的不少正派人士从他们身上所掠夺的一些金银珠宝，蔓公，不知道意下如何？”

　　“多谢教主抬爱，属下定当竭尽全力辅佐您，早日成为武林霸主。”

　　“呵呵，在这‘漫毒渊’本宫已是要雨得雨，手下一干人随我呼来喝去，成为武林霸主，指日可待。蔓公，先下去歇息会儿吧。”

　　“是，教主。”

　　随后，偌大的殿内只剩下女人一人，不过仔细看两旁的台阶，似乎有过站立的痕迹，只是不知道何种原因，留下这些痕迹的主人们不知去了哪里。

　　“不知道那个贱人怎么样了？好叫本宫期待呢。”女人摇了摇手中的玉杯，看了好一会儿杯中的鲜血，随后一饮而尽。“不过你再怎么逃也逃不出本宫手掌心，我迟早会把你变成我的阶下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哈哈哈。”

　　“还差一点就能逃离这鬼地方了，我可不想被蛛婼那个女魔头抓到，不然后果不堪设想，鬼知道这些年，她的手下们换了多少个了。”少女一边跑，一边说道。

　　“她在那边，快，一定要抓住她，蔓大人说抓住岳银珠者，重重有赏。”

　　只见少女身后跟着一堆人，不用说就知道他们是来自坊毒司的死士，这些年在珠婼的指引下毒害了不少武林人士。

　　虽说和七煞门一样，都属于反派，但跟七煞门又大有不同，他们的行事轨迹完全是按照珠婼心情来的，想杀谁就杀谁，不管正反派，也不管有钱没钱。所以在做事心狠手辣这方面，七煞门跟坊毒司比起来，还是小巫见大巫。近几年七煞门门主冷霄已经好久不出面了，其副门主冷诲代替他管理七煞门，规模却不见减少，反而更盛从前了。冷诲做事虽然同样心狠，但不至于到畜生不如的地步。他在门内定了这样两条门规，凡违规者一律废除武功，赶出门外，其余生不得踏入七煞门半步，否则杀无赦。

　　“一、雇主要求清除对象为妇孺小孩一类，一律拒绝。”

　　“二、雇主年长且家中经济一般，无偿提供帮助。”

　　七煞门毕竟也是个有头有脸的门派，定下这两条门规，自然会被江湖中人讥讽“堂堂只收钱不管对象是谁的七煞门什么时候也有人情味了，是不是冷霄门主定的？”“这也太陌生了，在反派里面不伦不类的，这还是我之前认识的‘七煞门’吗？”“我看啊，迟早有一天七煞门会反正，到时候啊，什么‘坊毒司’，什么‘弑金宗’，什么‘海鲨门’，什么‘罗刹宫’等都会受到七煞门影响。”“可不是嘛。但井水不犯河水，虽然都是反派，别人立的门规，外人也就不好多嘴。”冷诲自然是知道门外的闲言碎语，但是不管，他认为不会发生损失本门利益的事情，立门规怎么都行不管结果如何。

　　“岳银珠，是我们杀了你拿出秘籍呢？还是你自己交出来并自刎谢罪呢？”少女眼前的死士眼看着岳银珠走投无路了，其中一人“好心”地提出了这个建议。

　　“你们做梦，蛛婼那个女魔头这几年做的坏事还少吗？正反派无一不想着她死，尤其是这本‘夺心蛊’可以迷人心志，若是落到心术不正的人手中，不知道会发生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所以我潜入坊毒司并将它偷出来毁掉是为天下少一门害人的武学。”

　　“哈哈哈，说得真好啊，把偷窃二字说得如此冠冕堂皇，这么一张巧嘴却不能为我坊毒司所用的话，就只能去死了。”领头的死士说道。

　　“那你就试试看吧！”少女说话间便来到那群死士面前，使出一招“寒冰掌”，内力所凝聚的掌气瞬间冻结了一部分死士，领头的死士大惊:“你是玄冰玉火宗的人？！”少女发出一声冷哼:“哦？看样子你还挺有见识的，哼，既然知道本女侠来自哪里，就乖乖把路让开，否则我就让你尝尝冰火两重天的滋味。”

　　“废话少说，拿命来！”死士脚踩七星步，左手做格挡状，右手暗中拿出一枚刻着“蜍”字的毒镖射出。少女本来打算用一招“映火云宗拳”直接打晕对方的，却忽视了对方的毒镖，好在自己的眼睛足够敏锐，在发现对方射出毒镖的一瞬间做出了反应，双手飞快置于胸前，开始运气，迫使内力飞快地在胸前游走，竟然弹开了那枚毒镖。

　　“这是‘御体决’？玄冰玉火宗果然名不虚传。”发现对方竟然弹开了自己的毒镖，便停下了手。“我们玄冰玉火宗自然是名门正派，哪像你们坊毒司做事向来心狠手辣，从不手软。”岳银珠说道。

　　“怎么？还要打吗？”岳银珠问，领头的死士回应:“罢了罢了，我不是你的对手，你走吧，记住下次遇到我，你可就没这么好运了。”岳银珠看对方似乎是有难言之隐的样子，便话里有话地提醒对方道:“唉，有的人强迫自己干违心的事。为了什么呢？”便使出一招“轻纵术”离开了此地。

　　领头的死士还停在原地，少女的话似乎让他想起了什么，喃喃自语道“是啊，为了什么呢？”“大人，我们该回去了？这次任务失败了，我们会不会被教主处死啊？”带头的死士这才回过神，挥了挥手:“无碍，失败一次没什么，我们谁也没想到那丫头是玄冰玉火宗的人，我们这就回去向蔓公说明况。”“是。”

　　“萧竹，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岳银珠死了吗？秘籍呢？”老者一见到那个领头死士，就一连串问题抛向他。“回蔓公，岳银珠是玄冰玉火宗的人，属下无能，秘籍未能夺回。”听到这个答复，老者惊了一下“什么，她是玄冰玉火宗的人？你确定吗？”“是的，她会寒冰掌，映火云宗拳还有御体决，属下跟她发生争斗的时候使出来的招式，那确实是玄冰玉火宗的武学。”萧竹回答道。

　　“起来吧，我这就向教主禀报这件事，想不到玄冰玉火宗的人会来到这里。萧竹，你先下去吧。”“是。”

　　老者急匆匆地来到了殿堂。

　　“什么？那贱人居然是玄冰玉火宗的人，出乎意料呢？”蛛婼坐在大殿的椅子上面，蔓公正向她说明这件事。“是的，所以您的秘籍也未能夺回，属下办事不力。请责罚。”蔓公跪倒在殿内，“起来吧，蔓公，这事我也未能料到，罢了，反正只是一本小秘籍，毁了就毁了。你先起来吧。”

　　老者从地上站起来，仍就毕恭毕敬:“多谢教主不杀之恩，还有什么事需要属下去办吗？”

　　“暂时不需要了，未来的日子还长呢，有的是时间慢慢磨。”蛛婼嘴角扬起一丝诡异的弧度。

　　七煞门前求阎王，坊毒司前下地狱。人遇七煞，或有命，或无命，看身份。人遇毒司，便是下地狱，人人平等，无关身份。岳女侠夺秘籍，为天下。蛛后又酿诡计，熟能通晓？熟亦能测知未来？唯仙耳。

　　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