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中的第一天
初秋的风还带着夏末的热意，我和妈妈站在三中校门口的路旁，影子被晨光拉得长长的。来得太早，周围起初还算安静，可没过多久，人潮就像潮水般涌来，叽叽喳喳的说话声越来越热闹，大多是送孩子来报到的家长和兴奋的新生。
我在攒动的人头里扫了一圈，忽然眼睛一亮——那不是许晶晶吗？我拉了拉爸爸的衣角：“爸，我看见小学同学了，去跟她打个招呼。”
没等爸爸回应，我已经挤了过去，从后面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许晶晶猛地回头，看到是我，眼睛瞬间瞪得圆圆的，随即爆发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江晓瑜？！”她抓着我的胳膊晃了晃，“我们居然在一个学校？开心死我了！你都不知道，初中我姐非不让我去美安中学，硬要我去北石路中学，不然我们也不会分开三年。”她凑近了些，声音里带着点委屈又急切，“这三年，你有没有想我啊？”
“当然想了。”我笑着点头，“小学时你总往我家跑，喊我一起上学，刚上初一那阵，我超级想你。”我顿了顿，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后来我还想找个跟你差不多的人玩，可接触了才发现，她根本不是你，而且风评不太好，慢慢就不怎么来往了。”
“哎呀，真是……”许晶晶还想说什么，一个略带急促的声音插了进来。
“晶晶，我们先去宿舍楼那边吧。”是晶晶的妈妈，她满头大汗地从人群里挤过来，额前的碎发都被汗水打湿了，“听人说快开门了，我们先把车子停到宿舍楼附近，你去看宿舍号，我去楼下停车。”
她看到我，喘了口气。我赶紧叫了声：“阿姨好。”
晶晶妈妈点了点头，笑着说：“瑜瑜啊，你和我们家晶晶是校友了，以后一定要一起好好学习，互帮互助。你也赶紧叫你爸爸妈妈去宿舍楼下吧，别耽误了。”
“好的，谢谢阿姨。”我点点头，又转向许晶晶，“我们加个QQ吧，回头QQ联系，我家的联系方式好像都换了。”
“行，然后便加上QQ！”晶晶挥了挥手，跟着她妈妈往里面走了。
我转身去找爸爸，把晶晶妈妈的话转告了他。很快，我从张贴的名单上找到了自己的班级和宿舍楼号。爸爸把大包小包的行李放在宿舍楼楼下，刚好碰到几位迎新的学姐，她们热情地帮我一起把东西搬到了宿舍。
来得早果然有好处，我顺利占了个下铺。等我收拾得差不多，舍友们也陆续来了，大家都忙着整理自己的东西，互不打扰。我坐在床沿歇脚时，上铺传来轻轻的响动，是睡我上铺的女生在递被子，我顺手帮她接了一把。
“谢谢你呀。”她小声说。
“不客气。”我笑了笑，“我叫江晓瑜。”
“我叫徐苗。”她也回以一个腼腆的笑。
等徐苗收拾好，我们俩约着一起去了教室。
到九点半时，教室里已经坐得差不多满了。班主任推门进来，是个看起来挺和蔼的中年男老师，她站在讲台上，笑着说：“各位同学们，早上好！欢迎大家来到三中……”接着，他讲了学校的规章制度，解释了因为特殊原因不安排军训，还强调了手机需要上交，最后说会分发课本，点完名后发水卡。
老师讲话的时候，我偷偷摸出手机，在QQ上跟晶晶和小学另一个好友霜霜聊天，把刚才听到的八卦分享给她们——后排几个男生在小声讨论哪个女生漂亮，还有人低着头打游戏，嘴里念念有词地说着装备和操作。
正聊得兴起，忽然听到老师喊：“蒋少羽。”
我愣了一下，“蒋少羽”和“江晓瑜”读音有点像，我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到。”
周围静悄悄的，老师也没说什么，继续往下点名。过了两三个名字，她清晰地喊出：“江晓瑜。”
我猛地回神，没反应过来，老师又喊了一遍：“江晓瑜？”
“到……”我这才讷讷地应道。
老师放下点名册，看着我问：“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一瞬间，全班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我的脸“腾”地一下爆红，像被火烧一样。没等我解释，老师又扬声问：“蒋少羽来了吗？”
教室后排传来一个男生的声音：“到。”
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赶紧把头埋在桌子上，像只鸵鸟一样，直到老师发完水卡都没敢抬起来。
接下来是发校服。老师说：“校服如果有太大的，站起来举个手，我给大家换。”
我拿起自己的校服，标签上写着155。看看自己刚到148的身高，这件校服明显大了一截。教室里鸦雀无声，我攥着校服下摆，犹豫了半天，还是慢吞吞地站了起来，声音小得像蚊子哼：“老师，我……我才一米四八，穿不了155的，请问有没有小一点的？”
话音刚落，教室里响起一阵窃窃私语，虽然声音不大，却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我赶紧低下头，脸颊烫得能煎鸡蛋。
“把校服给我吧，下午我给你拿小一号的。”老师接过校服，平静地说。
我坐下时，看着那件暂时不属于我的灰色运动套装，忽然觉得，这沉闷的灰色，倒像极了我此刻的心情。
终于，老师宣布：“好了，去吃饭吧，下午正常上课，晚自习我们排座位。”
一直安安静静坐在旁边的徐苗，这时轻轻碰了碰我的胳膊，小声说：“没事的，晓瑜，我们去吃饭吧。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她的声音软软的，像一阵清风，吹散了我心里的窘迫。我跟着她一起去了食堂，温热的饭菜入喉，果然，食物是最治愈的东西，刚才的尴尬好像也淡了许多。
下午的课程在燥热的空气里缓缓推进，夹杂着初入新环境的激动与兴奋，倒也不觉得难熬。
晚自习前，徐苗凑过来跟我小声猜测：“我觉得老师可能会按成绩排座位，早上点名好像是按排名来的。我想坐三四排，当个小透明就好。”
我忍不住笑了：“我可当不了小透明，我太矮了，坐三四排根本看不见黑板，最多只能坐第二排。”
“那我陪你坐第二排吧。”徐苗毫不犹豫地说，“反正我也只认识你一个人，一起坐也有个伴。”
正说着，上课铃响了。班主任——那个胖胖的、戴着鹰钩鼻眼镜、眼睛小小的老师，迈着仿佛很有气势的步伐走进教室，把我们都叫到了外面，说要一个个进去选座位。
轮到我进去时，一眼就看到徐苗坐在了最左边第三排靠窗的位置——第二排已经坐满了。我犹豫了一下，选了最右面的第一排。
陆陆续续有人进来选座位，最后，我旁边坐下了一个很高的男生。后面的座位也很快被填满，是两个女生。
刚安静没两分钟，旁边的男生忽然开口，声音带着点笑意：“江晓瑜，你是走读吗？”
我吓了一跳，转头看他：“不是。”顿了顿，我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他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点揶揄：“上午的事迹，还不够我认识你吗，我的同桌？”
后座的两个女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的脸又不争气地红了，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书本。
后桌的一个女生笑着问：“那你叫什么名字呀？”
“季国玉。”男生回答道，然后反问，“你们呢？”
“我叫孙菲菲。”
“我叫赵思露。”
“我们俩都是走读的，初中就在一个学校，没想到高中也分到一个班了，运气超好！”孙菲菲快人快语地说。
他们还想再说点什么，班主任走了进来，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季国玉赶紧坐正了身子，我却一直趴在桌子上，感觉脸颊的热度半天降不下去。
晚自习的时间过得很快，老师选了临时班干部，把我的校服也给我了，没多久就宣布放学了。我和徐苗一起聊着天往宿舍走，洗了澡躺在床上时，白天的紧张、尴尬、兴奋像潮水般慢慢退去，只剩下一种踏实的疲惫。
三中的第一天，就这样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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