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排的风

前排的风

江晓瑜在座位上坐了一会便起身去洗手间，在走廊里走着，突然身后传来孙菲菲的声音："晓瑜，我跟思露去文科班啦，以后常找我们玩啊。"

"嗯。"江晓瑜点点头，转头时正看见季国玉抱着一摞书从普通班的门里探出头，两人目光撞上，又都匆匆移开。

理科班的教室在三楼最东头，江晓瑜挑了靠门的第一排坐下。木质课桌还留着上届学生刻的公式，她用指尖划着那些歪扭的字迹，忽然听见椅子摩擦地面的声响——一个扎高马尾的女生在她旁边坐下，校服拉链拉得老高，露出里面印着小熊的卫衣。

"你好江晓瑜，我叫张悦悦。"女生的声音像含着颗糖，"你喜欢看电视剧吗？我最近追《以家人之名》追疯了，太好哭了。"

江晓瑜愣了愣："我没怎么看过。"

话题像被掐断的电线，安静得有些尴尬。这时后桌传来翻书的动静，一个戴细框眼镜的女生探过身："我看过！里面的小哥简直是理想型，张新成演的那个角色，完全是恋爱天花板啊。"她推了推眼镜，忽然笑起来，"对了，你看韩剧吗？我入坑作是《W两个世界》，李钟硕在里面帅到犯规，那身材那颜值，简直是行走的衣架子。"

张悦悦眼睛一亮，猛地转头："我也超爱韩剧！尤其是悬疑类的。"她转回来撞了撞江晓瑜的胳膊，"同桌，那你平时看什么？"

"我喜欢看小说。"江晓瑜的声音轻了些，"初中时迷仙侠文，后来又看了不少霸总文。"

"霸总文？"张悦悦忽然坐直，一只手撑着桌面，另一只手捏着嗓子，一本正经地模仿，"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话音刚落，斜后方传来一声爽朗的笑，像石子砸进水里："你也引起了我的注意啊，前桌。"一个穿白衬衫的男生探过头，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微动，"你是猴子派来搞笑的吗？太有天赋了吧。"

张悦悦挑眉，双手在胸前抱成拳："感谢夸奖，有幸遇见，荣幸之至。敢问这位好汉是？"

"李云霄，你后桌。"男生指了指自己的座位，"上学期跟你同班，不过你肯定不认识我。"

"哪里的话。"张悦悦摆摆手，"以前是我眼拙，这不是缘分到了嘛，前后桌，多有缘。"

后桌的杨颖慧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江晓瑜看着张悦悦挤眉弄眼的样子，嘴角也悄悄弯了弯。

日子像教室里的吊扇，一圈圈转着。张悦悦像台永动机，总能从早自习聊到晚自习——从隔壁班谁跟谁表白，聊到食堂新出的糖醋里脊太酸，江晓瑜起初只是听着，后来也会插一两句，比如"我觉得番茄炒蛋放糖更好吃"。由于张悦悦是走读，经常把手机带到班级，然后躲过班主任的眼睛玩手机，追剧时会拉着江晓瑜一起看，从此江晓瑜的手机里渐渐多了好几个视频APP，有时晚自习前，两人还会躲在走廊里偷偷讨论新更的剧情。

江晓瑜和张悦悦的关系变得超级近 下课一起上厕所一起聊八卦，渐渐的江晓瑜的笔总是总莫名其妙少一支，橡皮用得比谁都快。是因为张悦悦总是在她写作业时突然凑过来："晓瑜，借我支笔呗，我的又没水了。然后就没下文了"张悦悦也总是说"颖慧，你那儿有纸巾吗？我忘带了。"

杨颖慧起初会递过去，后来皱着眉说："张悦悦，你就不能自己带吗？我这包纸都被你抽完了。"

张悦悦吐吐舌头，转头又朝江晓瑜伸手："同桌~"

江晓瑜把笔递过去时，心里总有点别扭。那支粉色的笔是季国玉送她的生日礼物，现在却天天躺在张悦悦的笔袋里。她看着张悦悦理所当然的样子，忽然分不清这到底是借，还是拿。

倒是李云霄，好像永远有求必应。张悦悦说"哎呀我橡皮丢了"，他能立刻从笔袋里摸出块新的递过去；张悦悦抱怨"这道题好难"，他会把写满步骤的草稿纸推到她桌上。最明显的是午休时的打牌游戏——四个人用美术课剩下的彩纸画了副牌，谁最后手里留着牌，要么额头贴纸条，要么替全班做值日。

江晓瑜看着李云霄明明能赢，却总在最后一步故意出错。张悦悦每次都欢呼着把纸条贴在他脸上，他也不恼，任由那张写着"笨蛋"的纸条在鼻尖晃。杨颖慧戳了戳江晓瑜的后背，用口型说："你看他那眼神。"

江晓瑜抬头时，正撞见李云霄望着张悦悦的背影，嘴角还挂着没来得及收的笑，阳光从窗户斜斜照进来，给他的睫毛镀了层金边。她忽然想起电视剧，女主也总这样看着打篮球的男主，眼神里藏着星星。

每次上物理课上，班主任踩着铃声进来。这位年级主任里的"中青年代表"，总爱穿着修身西装，讲课讲到激动处会挥着粉笔在黑板上飞跑，唾沫星子随着手势四处飞溅。

"所以这个洛伦兹力，它的方向永远垂直于速度方向！"他猛地一拍讲台，粉笔灰簌簌往下掉。

张悦悦缩了缩脖子，趁老师转身写板书时，凑到江晓瑜耳边："坐第一排太惨了，老班每次慷慨激昂，我们都得收获他的'风雨'。"她夸张地抹了把脸，逗得江晓瑜差点笑出声。

窗外的梧桐叶黄了又绿，江晓瑜的笔袋里开始备两支同款的笔，一支自己用，一支等着张悦悦来"借"。她偶尔会在放学路上遇见孙菲菲，对方抱着厚厚的历史书，笑着问她最近好不好，她想说"挺有意思的"，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还行"。

风从走廊吹过，掀动教室后门的布帘。江晓瑜看着张悦悦和李云霄又在为一张纸条争得面红耳赤，忽然觉得，有些距离是风拉开的，有些靠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