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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迷彩与冰棒

肆意生长,自成芳华

九月的迷彩与冰棒

九月中旬的火车像条被塞满的沙丁鱼罐头,江晓瑜被挤在靠窗的角落,鼻尖萦绕着汗味与行李箱皮革的混合气息。对面座位上,爸爸正踮着脚往行李架上塞她的粉色被褥袋,额角沁出的汗珠子顺着鬓角往下滑,在洗得发白的衬衫领口洇出一小片湿痕。

“人真多啊。”爸爸坐回来时喘了口气,侧头看她,“到了学校别慌,有爸在呢。”

江晓瑜没应声,只是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树影。车厢里到处是和她一样的年轻面孔,拖着两三个鼓鼓囊囊的箱子,有的还背着画夹或吉他,彼此间怯生生地搭话,说的无非是“你哪个系的”“听说宿舍是六人间”。过道里不时有人拖着箱子经过,轮子碾过地板的声音咯吱咯吱,混着家长们的闲聊——“我看学校官网说,新修的图书馆有三层呢”“食堂据说有南北风味窗口”——像一锅慢慢熬着的粥,温热又嘈杂。

火车到站时已是午后,阳光把站台晒得发白。江晓瑜跟着爸爸往出站口挪,手里攥着的录取通知书被汗浸湿了一角。出了站,学校的迎新大巴正停在路边,红色的横幅在风里飘:“欢迎2024级新同学”。

到宿舍楼下时,天已经有点暗了。宿管阿姨坐在门口的藤椅上,手里摇着蒲扇,看见爸爸要往里走,连忙站起来摆手:“师傅,男士止步哦,宿舍不让进的。”

爸爸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行,那我在这儿等你。”他把最重的那个行李箱塞到江晓瑜手里,“慢慢搬,不着急。”

江晓瑜的宿舍在三楼。她看着爸爸站在楼下梧桐树下的身影,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宿舍号是302,她拖着箱子一阶阶往上爬,箱子的轮子磕在台阶上,发出咚咚的响。来来回回跑了三趟,二十分钟后,当她把最后一个袋子甩到宿舍的空床上时,后背的T恤已经湿透了。趴在栏杆上往下看,爸爸还站在原地,正仰头往三楼望,看见她探出头,冲她挥了挥手。

下楼时爸爸从包里掏出瓶冰镇矿泉水,拧开盖子递给她。两人在附近的小餐馆吃了碗牛肉面,爸爸把自己碗里的牛肉夹给她,说:“我买了傍晚的票,这就回去了。”

江晓瑜扒拉着面条,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只能闷闷地“嗯”了一声。

“在学校好好照顾自己,缺啥就给家里打电话。”爸爸付了钱,站起身时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吧,我送你到宿舍楼下。”

到了楼下,爸爸又叮嘱了几句,转身往校门口走。江晓瑜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看着那个总是说“有爸在”的人,步子慢慢变小,最后消失在拐角。风从树影里钻出来,吹得她眼眶发烫,她垂着头往楼上走,脚步沉甸甸的,连自己也说不清是委屈还是别的什么。

宿舍里空无一人,四张铁架床,三张还空着。她打开行李箱开始收拾,刚把几件T恤挂进衣柜,门就被推开了。三个女生挤在门口,手里都捏着冰棒,包装袋沙沙响。

“呀,你就是最后一个室友吧?”个子最高的女生先开口,咬了口绿豆冰棒,冰碴子从嘴角掉下来,“我叫刘斐,金融系的。”

“我叫贾贝贝,英语的。”扎着高马尾的女生晃了晃手里的草莓冰棒,眼睛弯成了月牙。

“赵雯雯,新闻的。”戴眼镜的女生推了推镜框,举了举手里的巧克力冰棒,“我们仨刚才去吃饭,没看见你,你吃了吗?对了,你叫什么?”

江晓瑜被她们的热情烘得暖了些,笑着说:“我叫江晓瑜,中文的。我跟我爸吃过了,估计是错过了。”

一开始大家都在各自的床位忙活,整理书本的沙沙声,拉开抽屉的哐当声,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洗衣粉香味。突然赵雯雯“哎”了一声,从包里掏出个银色的小盒子,打开来是块方方正正的巧克力,她把巧克力往空中一抛,接住时竟折成了三角形,再一翻又变回正方形。

“看!三者叠巧克力,怎么折都有面!”她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刘斐“噗嗤”笑出声:“你这是从哪儿淘来的?也太逗了。”贾贝贝已经凑过去抢那块巧克力,说要自己试试,宿舍里的笑声像被点燃的烟花,一下子炸开了。

那天晚上,她们聊到很晚,从高考分数聊到喜欢的明星,从家乡的小吃聊到对大学的期待,话匣子一旦打开,就像决了堤的水,怎么也收不住。

第二天清晨,江晓瑜是被自己的咳嗽声惊醒的。她想跟舍友说“早啊”,一开口却吓了自己一跳——嗓子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声音粗粗哑哑,活脱脱一只唐老鸭。

“晓瑜,你这嗓子是被谁偷换了?”贾贝贝刚从洗漱间回来,听见她说话,一下子笑出了声。

刘斐凑过来,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是不是水土不服?去校医院看看吧,别是感冒了。”

赵雯雯已经从包里翻出个薄荷糖:“含着试试?说不定能好点。”

江晓瑜被她们打趣得脸通红,却忍不住跟着笑,含着糖往校医院走时,心里那点想家的涩味,好像淡了不少。

第三天一早,军训的哨声刺破了宿舍的宁静。操场上站满了穿迷彩服的新生,太阳像个巨大的火球悬在头顶,把地面烤得滚烫。江晓瑜站在队列里,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痒得她想抬手去擦,刚动了动手指,就听见教官的吼声炸响在耳边:“谁让你动的?!”

队伍瞬间僵住了。教官踱步到队列前,眼神扫过每个人:“我说过,站军姿时不准动。一人动,全体罚蹲五分钟。”他顿了顿,扯着嗓子喊,“全体都有——蹲下!”

三十多个人“唰”地一下蹲下去,膝盖撞在地上的声音闷闷的。有人忍不住嘟囔了句“至于吗”,声音不大,却被教官听见了。“加练十分钟!”他吼道。

接下来的日子,每天都在重复站军姿、踢正步、练齐步走。太阳把皮肤晒得发疼,迷彩服湿了又干,在背上印出白白的盐渍。但奇怪的是,当所有人一起在太阳底下熬着,一起在休息时抢着喝同一桶水,一起在教官转身时偷偷做鬼脸,那种被晒得发昏的烦躁里,竟慢慢长出点别的东西——像是被汗水泡软的团结,又像是在煎熬里生出的默契。

中间休息时,江晓瑜坐在树荫下揉着发酸的小腿,看见隔壁方队的一个男生蹲在地上,用青草摆了个歪歪扭扭的圈,里面放着张萧敬腾的小卡片,嘴里念念有词:“雨神显灵,快下雨吧,求你了。”

周围的人都笑起来,有人跟着喊:“下暴雨!下冰雹!”

那天的太阳格外执着,直到傍晚收操,连一丝云都没飘过来。

但第二天清晨,江晓瑜是被雨声吵醒的。雨点噼里啪啦打在窗户上,她猛地坐起来,看见赵雯雯正扒在窗边欢呼:“下了!真下了!”

全宿舍的人都跳起来,不用去操场晒着,她们窝在宿舍里整理内务,把被子叠成方方正正的“豆腐块”,一边叠一边笑彼此的被子像“发面馒头”。刘斐从家里带来的辣酱被翻出来,四个人就着馒头分着吃,辣得直吐舌头,笑声混着雨声,在小小的宿舍里荡来荡去。

军训过半时,江晓瑜的嗓子早就好了,只是每次说话,刘斐还会故意学她当时的“唐老鸭音”,惹得全宿舍笑作一团。她们开始一起去食堂抢早餐,一起在晚训结束后绕着操场散步,赵雯雯总爱讲冷笑话,贾贝贝会记得每个人不吃的香菜,刘斐总把自己的防晒霜分给大家用。

江晓瑜偶尔还是会想家,但更多时候,看着宿舍桌上四个并排摆着的漱口杯,听着舍友们叽叽喳喳的笑闹声,她心里那片空落落的地方,正被什么东西一点点填满——是九月的阳光,是迷彩服上的盐渍,是那块会变魔术的巧克力,是冰棒融化在指尖的甜,也是这些突然闯进她生命里的人,带来的、沉甸甸的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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