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乔攥着萤火虫盒站在驿站后院,夜风裹着海腥味吹过来,把她的粉色裙摆吹得贴在腿上。直到副将第三次来催,说“都督让您先随我们回江郡”,她才慢吞吞地跟着卫兵上了马车。木盒被她揣在怀里,隔着布料能摸到盒身的凉意,就像周瑜走时没回头的背影。
马车走了两天,第三天清晨终于驶进江郡城门。刚拐进一条栽满柳树的长街,小乔就看见前方朱红大门上挂着“都督府”的匾额,门两侧的石狮子沾着晨露,看着威严又气派。引路的卫兵掀开车帘:“小乔姑娘,到了。”
她刚下车,就见一个穿青布裙的侍女快步迎上来,手里捧着件绣着海棠花的披风:“姑娘一路辛苦,这是都督临走前吩咐备好的,说您怕凉。”小乔接过披风,指尖触到柔软的绸缎,心里忽然暖了些——原来他没忘了自己。
跟着侍女往里走,小乔的眼睛越睁越大。府里的庭院竟栽满了海棠树,粉白的花瓣落在青石路上,像铺了层碎雪。“都督说您扇面上绣着海棠,特意让人从青溪镇移来的。”侍女笑着指了指廊下的石桌,“桌上的桂花糕也是按您的口味做的,都督说您在青溪镇时爱吃。”
小乔走到石桌前,拿起一块桂花糕咬了口,甜香混着海棠的清香在嘴里散开。正吃着,忽然听见远处传来脚步声,抬头就看见周瑜从月亮门走过来。他换了身常服,银灰色衣料衬得他比在青溪镇时少了几分冷硬,淡紫色眼眸落在她身上时,还带着点没褪去的疲惫。
“路上没晕车吧?”他走到她身边,指了指旁边的石凳,“坐会儿,刚从军营回来,还有些事要跟你说。”
小乔乖乖坐下,把萤火虫盒放在桌上。周瑜瞥见盒子,指尖顿了顿:“那晚没来得及给你答案——萤火虫能活到来年春天,要是好好养着,说不定能更久。”
“真的?”小乔眼睛亮了,伸手轻轻摸了摸盒盖,“那我每天给它们喂露水,能不能让它们活更久?”
周瑜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嘴角弯了弯:“可以试试。不过眼下还有件事,得跟你商量。”他收起笑容,语气沉了些,“你在青溪镇用风散毒雾的事,族里已经知道了。昨天乔氏的人来送信,说让你月底回去一趟,说是要‘考察’你的修行成果。”
小乔手里的桂花糕一下子没了味道。她知道族里的心思,无非是觉得她的“旁门左道”或许有用,想把她召回去当工具。她捏着裙摆,小声问:“我能不能不回去?”
周瑜沉默了会儿,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要是不想回,就先住在府里。乔氏那边我去说,你不用怕。”他的手掌很暖,拍在肩上时,小乔忽然觉得心里的慌意少了很多。
接下来的日子,小乔在都督府住了下来。每天清晨,她都会把萤火虫盒放在窗台上,让盒子晒晒太阳;上午跟着侍女学打理海棠花,偶尔会用风把落在花瓣上的蚜虫吹走;下午就坐在廊下绣手帕,有时周瑜从军营回来得早,会陪她坐会儿,跟她讲军营里的趣事——比如哪个士兵练箭时把箭射到了树上,哪个副将煮的汤药苦得没人敢喝。
有天下午,小乔正在廊下绣手帕,忽然听见府门外传来喧哗声。走到门口一看,竟是乔氏的管家带着两个家丁站在门外,脸色很不好看。“小乔姑娘,族老让您即刻回去,您要是再拖,可就别怪族里不客气了!”管家叉着腰,声音又尖又利。
小乔往后退了退,刚要说话,周瑜忽然从身后走过来,把她护在身后。他看向管家,语气冷得像冰:“乔氏要召她回去,怎么不先跟我商量?她现在是都督府的客人,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能带她走。”
管家被他的气势吓了跳,却还是硬着头皮说:“这是乔氏的家事,都督管不着!”
“她在青溪镇救了几十人的命,用的是你们说的‘旁门左道’。”周瑜往前走了步,眼神里满是压迫感,“现在你们想召她回去当工具?不可能。要么你们回去跟族老说,让她留在江郡;要么,就别来都督府闹事。”
管家看着周瑜冷厉的眼神,终于不敢再硬撑,灰溜溜地带着家丁走了。小乔从周瑜身后探出头,小声说:“谢谢你,都督。”
周瑜回头看她,眼神又软了下来:“跟我不用这么客气。以后要是乔氏再有人来,你不用理,交给我就好。”他指了指天上的晚霞,“今晚月色会好,带你去街上看灯笼,好不好?”
小乔点点头,心里像被晚霞染得暖暖的。她跟着周瑜往府里走,手里攥着刚绣了半朵海棠的手帕,忽然觉得,留在江郡,或许是这辈子最对的决定。
晚饭过后,周瑜带着小乔去了江郡的夜市。街上挂满了红灯笼,映着两边的店铺,热闹得很。小乔拉着周瑜的袖子,从这家糖画摊跑到那家首饰铺,看见卖糖葫芦的还停下来买了两串,递了一串给周瑜:“都督,你尝尝,甜的。”
周瑜接过糖葫芦,咬了口,糖衣在嘴里化开,甜得有些发腻,可看着小乔笑得眯起的眼睛,他忽然觉得这甜味也没那么难接受。走到一家首饰铺前,小乔盯着柜台里一支海棠花银簪挪不开眼——簪子的花瓣雕得很细,还镶了点碎钻,在灯笼下闪着光。
“喜欢?”周瑜看出她的心思,拿起簪子递给掌柜,“包起来。”
小乔赶紧摆手:“不用了都督,太贵了……”
“给你买的,就拿着。”周瑜把包好的簪子塞到她手里,指尖碰到她的手心,轻轻捏了捏,“之前在青溪镇答应给你赔礼,这簪子算一份。”
小乔攥着簪子,心里甜滋滋的。她抬头看向周瑜,灯笼的光落在他脸上,柔和了他的轮廓。夜风裹着海棠的清香吹过来,她忽然想起青溪镇的萤火虫,想起他说的“等我回来”,忽然觉得,或许不用等到来年春天,她就能等到那个关于“长久”的答案。
可她没注意到,周瑜看着她的笑容时,眼神里除了温柔,还藏着一丝她看不懂的担忧——他口袋里,还揣着一封刚从边境送来的军情,上面写着:武都军队已在江东边境集结,不日可能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