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报藏忧

江郡的热闹从街尾传到街头，百姓们提着灯笼走在巷里，连平日里冷清的早市，都多了几分烟火气。小乔早上打开府门时，见对门的阿婆正往门框上贴红纸条，上面写着“平安”二字，见了她还笑着递来块刚蒸好的米糕：“姑娘，沾沾喜气，盼着都督早点回来。”

小乔接过米糕，甜香在手里散开，她笑着点头：“谢谢您，阿婆，都督肯定会早点回来的。”转身回府时，脚步都比平时轻快些，连庭院里落了一地的海棠花瓣，看着都没那么让人愁了。

她先去窗台看萤火虫盒——许是昨晚的捷报让空气都暖了些，盒子里的光点比前几天亮了不少，轻轻晃着像撒了把碎星。小乔小心翼翼地掀开盒盖，往里面滴了两滴清晨的露水，小声说：“再等等，都督很快就给咱们写信了。”

刚把盒子放回暖笼，管家就匆匆走来，手里拿着本账簿：“姑娘，府里的粮草按您说的囤够了，还有前线来的消息，说需要些伤药和棉衣，问咱们府里能不能匀些过去。”

小乔接过账簿翻了两页，抬头说：“伤药让药房把最好的都拿出来，棉衣也挑厚些的，下午就让人送去军营。对了，再让厨房做些红糖姜茶，装在保温的陶罐里，一起送过去给士兵们暖身子。”她记得周瑜说过，前线的风比江郡冷，士兵们守在边境，肯定冻得厉害。

管家应了声，刚要走，忽然又想起什么：“姑娘，昨天送捷报的士兵还说，要是您有要带给都督的东西，他们可以帮忙捎去前线。”

小乔眼睛一亮，赶紧转身往屋里跑。她找出一张素色的信纸，又研了墨，坐在桌前想写点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下笔——想说的话太多，怕写得太乱，周瑜看不清楚；想写得简单些，又怕他觉得自己不够惦记。

磨蹭了半天才写下几行字：“都督，江郡一切安好，萤火虫也很好，我给你带了桂花糕和棉衣，你在前线别冻着，别太累，早点回信。”写完又觉得太直白，想改改，却听见外面传来侍女的声音：“姑娘，送东西去军营的车要走了。”

她赶紧把信纸叠好，放进一个绣着海棠花的锦囊里，又把锦囊塞进装桂花糕的食盒，递给管家：“一定要亲手交给都督，别弄丢了。”管家笑着点头：“姑娘放心，我让最稳妥的人送去。”

接下来的几天，小乔每天都在盼着回信。早上去府门口等，下午去驿站问，可每次都落空。驿卒总说“还没收到前线的信”，她心里的期待一点点沉下去，却还是安慰自己：都督在忙，等稳住了前线，肯定会写信的。

这天傍晚，她正坐在廊下绣手帕——帕子上要绣两只萤火虫，她想等周瑜回来时给他，忽然听见府外传来熟悉的马蹄声。她赶紧站起来，手里的绣花针都掉在了地上，跑出门一看，竟是之前送捷报的其中一个士兵，只是他这次的脸色，比上次沉了不少。

“小乔姑娘……”士兵翻身下马，手里攥着个东西，走到她面前时，声音有些哑。

小乔心里一紧，盯着他手里的东西——是她绣的那个海棠锦囊，只是锦囊的边角沾了点尘土，看起来像是被人攥了很久。“都督呢？他怎么没回信？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她抓着士兵的胳膊，声音里带着慌。

士兵避开她的眼神，把锦囊递过去：“姑娘，都督……都督让我把这个还给您。他说前线还在忙，暂时没时间写信，让您别惦记，好好照顾自己和萤火虫。”

小乔接过锦囊，指尖触到锦囊上的尘土，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她明明记得，自己把锦囊放进了食盒，怎么会单独被送回来？而且士兵的眼神躲躲闪闪，根本不像只是“没时间写信”。

“你说实话，都督是不是受伤了？”小乔盯着士兵的眼睛，语气坚定。她想起前几天士兵送剑回来时的躲闪，想起这次送锦囊的慌张，心里的猜测越来越清晰。

士兵被她看得没办法，终于低下头，声音更小了：“姑娘，都督确实受伤了，伤在左肩，不过不严重，军医说养几天就好。他不让我们说，是怕您担心，还说要是您问起，就说他一切都好。”

小乔手里的锦囊“啪”地掉在地上，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就知道，士兵们在骗她，周瑜怎么会平白无故把常用的剑送回来，怎么会连信都不写——他是怕自己担心，怕自己在江郡不安心。

“他伤得重不重？能不能写字？有没有按时吃药？”她一连串问了好几个问题，眼泪掉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士兵赶紧捡起因囊，递还给她：“姑娘别担心，军医说只是皮肉伤，没伤到骨头，就是暂时不能握剑，写字也有点费劲。都督让我们跟您说，等他能写字了，第一时间给您回信，让您千万别去前线，留在江郡才安全。”

小乔点点头，擦了擦眼泪，把锦囊紧紧攥在手里。她知道周瑜是为了她好，可心里的担心却一点没少——左肩受伤，连剑都握不了，怎么指挥打仗？前线那么危险，他要是再出事怎么办？

“我知道了。”小乔吸了吸鼻子，声音还有点哑，“你回去告诉都督，我会好好待在江郡，好好照顾萤火虫，也会帮他守好江郡的百姓，让他别担心我，好好养伤，早点回来。”

士兵应了声，又说了些“都督会好好养伤”的话，才翻身上马离开。小乔站在府门口，看着士兵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手里的锦囊被攥得发皱。

她转身回府，走到庭院的海棠树下，捡起一片落在地上的花瓣。风一吹，花瓣从指尖飘走，像要往前线的方向飞。小乔抬头看向远方，心里一遍遍地想：周瑜，你一定要好好的，我在江郡等你，等你回来一起看萤火虫，一起看海棠结果，等你给我那个关于“长久”的答案。

夜色渐深，小乔把锦囊放在萤火虫盒旁边，又往暖笼里加了块炭火。盒子里的光点轻轻晃着，映着锦囊上的海棠花，像在陪着她一起等。她坐在桌前，又拿起那封没送出去的信，轻轻摸了摸上面的字迹，小声说：“都督，我等你回信，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