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午后,卡米尔坐在文学部活动室的窗边,指尖轻轻摩挲着精装书脊上烫金的标题。雨水顺着玻璃蜿蜒而下,将窗外盛放的紫阳花模糊成一片水彩般的蓝紫色。他翻动书页时,一张夹在其中的和纸书签滑落 上面用淡墨画着一只蜷缩在茶杯旁的猫,笔触细腻得能看清每一根毛发。
"啊,原来在这里。"
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雨天的湿润。卡米尔回头,看见一个银发少年站在书架旁,右眼角有一枚小小的圆形胎记,像是宣纸上晕开的墨点。少年手里捧着几本旧书,袖口沾着些许墨迹。
"帕洛斯。"他微微颔首,目光落在卡米尔手中的书签上,"找了它三天。"
卡米尔将书签递过去,注意到上面的猫正用爪子拨弄茶杯,神态与自己常去的那家咖啡馆的店猫如出一辙。"你画的?"
"嗯。"帕洛斯的指尖在书签边缘轻轻掠过,"上周在'青瓷'看见你喂它。"他说话时眼睫低垂,在胎记上方投下细小的阴影,"它很挑食,却会吃你手里的饼干。"
雨声忽然变大,敲打着活动室的铁皮屋顶。帕洛斯从书堆里抽出一本《俳句集》,翻开夹着茶渍的那页:"这首很适合今天——'紫阳花下,相逢的人忘了归途'。"
卡米尔接过书,发现茶渍的形状像一只展翅的鸟,恰好覆盖在"忘"字上。书页间飘散着淡淡的绿茶香,与帕洛斯袖口的气息如出一辙。
"你喜欢松尾芭蕉?"
"喜欢他观察世界的方式。"帕洛斯倚窗而立,雨水在他身后的玻璃上划出透明轨迹,"就像你总能在雨天发现别人忽略的细节。"
雷狮推门进来时,带进一阵潮湿的风。他手里拿着一沓被雨打湿的文稿,目光在两人之间停留了片刻:"卡米尔,安迷修找你商量校刊排版。"他转向帕洛斯,"格瑞说你的插画通过了终审。"
帕洛斯道谢时,悄悄将一张纸条夹进卡米尔正在阅读的书里。雷狮挑眉,却只是将文稿放在桌上就离开了。
纸条上是幅速写:卡米尔坐在咖啡馆窗边的侧影,雨水在玻璃上形成扭曲的滤镜,将他的轮廓与窗外的紫阳花融为一体。右下角写着日期 正是他们初次相遇的那天。
文学部的印刷机发出规律的嗡鸣。卡米尔整理着校刊清样,余光看见帕洛斯正在角落的画板上勾勒新插画。他今天穿着深灰色的亚麻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淡淡的墨水痕迹。那枚圆形胎记在台灯下泛着柔和的光晕,随着他皱眉思考的表情微微起伏。
"需要模特吗?"卡米尔突然问道。
帕洛斯的笔尖停在纸上,晕开一个小小的墨点。"一直都需要。"他声音很轻,"特别是会安静阅读的模特。"
卡米尔走到他身旁,发现画板上是一系列咖啡馆速写:他自己低头读书的样子,喂猫时微微扬起的嘴角,被雨声惊动时抬眼的瞬间。每一幅的边角都标注着精确的时间,最早的一张竟是在三个月前。
"你一直在画我。"
"就像你一直在读那些书。"帕洛斯的笔尖悬在空中,迟迟没有落下,"我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记录世界。"
印刷机的声响突然停止,格瑞拿着墨盒走进来:"最后一版校对。"他瞥见帕洛斯的画,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情感很细腻。"
窗外雨停了,阳光穿透云层,将画板照得透亮。帕洛斯迅速翻过画纸,却掩不住泛红的耳尖。卡米尔注意到他的调色盘里全是各种蓝色,从紫阳花的深紫蓝到雨天玻璃的灰蓝
"这是我眼睛的颜色?"
帕洛斯的笔终于落下,在纸上画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不,这是今天傍晚天空将呈现的蓝。"
校刊发行日,整个文学部弥漫着油墨的清香。帕洛斯设计的封面大获好评 一只黑猫蜷缩在打开的书本上,爪边散落着几片紫阳花瓣。只有卡米尔注意到,猫的眼睛是用特殊的蓝墨印刷的,在阳光下会微微变色。
"读者来信。"雷狮扔过来一叠信件,"有一半是问封面画师的。"
帕洛斯正在整理画具,闻言差点打翻洗笔筒。卡米尔接过信件,发现最上面那封贴着咖啡馆的邮票,上面用稚嫩的笔迹写着:"送给画猫的哥哥和喂猫的哥哥"。
傍晚的咖啡馆里,店猫一如既往地霸占着卡米尔常坐的位置。帕洛斯将新画的明信片递给老板娘,换来两杯特调奶茶。
"下个月有艺大教授的水彩讲座。"卡米尔看着明信片上栩栩如生的猫,"要一起去吗?"
帕洛斯搅动着奶茶里的冰块,眼角的胎记在夕阳中像枚小小的月亮:"带上速写本?"
店猫突然跳上桌子,将爪子按在明信片上,留下一个清晰的梅花印。两人相视一笑,窗外的紫阳花在晚风中轻轻摇曳,抖落一地晶莹的水珠。在这个被雨水与墨水浸透的午后,他们终于读懂了彼此眼中那份无需言说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