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时,卡米尔已经坐在阿诺河畔的石阶上。银尖笔在素描本上轻轻划过,勾勒出河面上第一缕晨光的轮廓。他停下笔,发现不知何时画纸上多了一艘贡多拉的影子——线条流畅得仿佛要破纸而出。
"早安,画家先生。"
帕洛斯的声音混着晨风从身后传来。他今天穿着亚麻衬衫,右眼角的圆形胎记在晨光中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手里端着两杯冒着热气的浓缩咖啡。卡米尔注意到他的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昨夜修复壁画用的石膏粉。
"圣马可修道院的修士们说,"帕洛斯递过咖啡,指节上的银质家族戒指微微发亮,"今天会有特别的朝霞。"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阿诺河的水面突然被染成金红色。卡米尔伸手去拿颜料盒,却碰到帕洛斯同时伸来的手指。两人指尖相触的瞬间,第一缕阳光穿透晨雾,将老桥上的瓦萨里走廊照得通透明亮。
"等等——"卡米尔突然抓住帕洛斯的手腕,"别动。"他迅速在调色盘上挤出颜料,"就保持这个角度。"
帕洛斯低笑时胸腔的震动传到相触的皮肤上:"美第奇家的继承人给你当模特,这要是让学院的老教授们知道..."
画笔突然停在半空。卡米尔这才注意到帕洛斯衬衫第三颗纽扣松了,露出锁骨下方一小片肌肤——那里有个极淡的鸢尾花纹身,正是他素描本扉页的图案。
"去年春天在圣三一教堂,"帕洛斯仿佛看透他的疑惑,"你落在长椅上的素描。"他的指尖轻抚纹身,"我把它交给了家族的老工匠,用中世纪的方法..."
雷狮的声音突然从河堤上方传来:"卡米尔,威尼斯来的急件。"他斜倚在石栏边,手里晃着火漆未拆的信封,"看来我们的修复专家比邮差还快?"
信封里滑出一张双年展的特别通行证,烫金的边框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帕洛斯突然从怀中取出另一张完全相同的卡片:"真巧,我的今早刚到。"
午后的学院图书馆,阳光透过彩绘玻璃在古籍上投下斑斓的光斑。格瑞正在检查一摞来自美第奇家族档案室的羊皮卷,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壁画颜料的配方,"他指向某处褪色的笔记,"和卡米尔研究的完全一致。"
安迷修抱着一摞古籍从书架间转出:"佩利把修复室的石膏..."他突然噤声,目光落在远处——帕洛斯正俯身为卡米尔指出某段拉丁文注释,银发垂落的角度恰好让那个圆形胎记暴露在阳光里。
暮色四合时,他们站在韦基奥宫的塔楼上。整座佛罗伦萨在脚下铺展,教堂的穹顶如同倒扣的金杯。帕洛斯从身后环住卡米尔,将什么冰凉的东西贴在他掌心——是那枚美第奇戒指。
"家族的传统,"他的呼吸拂过卡米尔耳际,"送给最重要的人。"
晚风送来圣十字教堂的钟声,第一颗星星亮在老桥上空。远处传来佩利大呼小叫的声音,接着是安迷修无奈的劝阻和雷狮的轻笑。在这永恒之城的至高处,两个年轻人的剪影渐渐融为一体,如同文艺复兴时期某位大师未完成的壁画草图,留白处尽是无限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