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砸在铁皮棚上时,苏半夏正躲在巷口的屋檐下。她怀里抱着刚买的槐花糕,油纸袋被雨水洇得发潮,甜香混着泥土味漫开来。
“傻站着干嘛?”解云辞的声音从雨幕里钻出来。他举着把旧黑伞,伞骨歪了根,伞面还破了个洞,雨水顺着破洞往下滴,在他肩头洇出片深色。
苏半夏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让出点地方。伞面太小,两人的胳膊肘时不时撞在一起,他的校服袖口沾着点红,像是颜料,又像是别的什么。
“周砚说你昨天没来上课。”她咬了口槐花糕,糖霜沾在嘴角,“又去哪疯了?”
“关你屁事。”他把伞往她那边倾了倾,自己半边肩膀露在雨里,“你奶奶的糕,没上次甜。”
正说着,周砚举着把蓝格子伞跑过来。他的帆布包被雨水打湿,颜料顺着包角往下滴,在地上晕出片彩色的水痕,“解云辞,你昨天是不是去画室了?”
解云辞没说话,突然把伞往苏半夏手里一塞,冲进雨里。周砚想追,却被苏半夏拉住,“他伞还没拿。”
“不用管他。”周砚推了推眼镜,镜片上沾着雨珠,“他昨天在画室呆了一整晚,把秦妄撕了的画全补好了。”
苏半夏愣了愣,想起上周秦妄在画室闹事,把解云辞画的向日葵撕得粉碎。她举着那把旧伞追出去,雨太大,伞洞漏下的雨水打在脸上,凉丝丝的。
解云辞蹲在槐树下,正往坑里埋什么。走近了才看清,是个被雨水泡胀的素描本,封面上画着把向日葵图案的伞。他的头发全湿了,水珠顺着发梢往下滴,砸在素描本上,晕开片墨迹。
“你干嘛呢?”苏半夏把伞举到他头顶,破洞漏下的雨正好落在他的后颈,“会感冒的。”
他没抬头,手却停了下来。素描本的纸页被泡得发皱,隐约能看见里面的画:雨天的巷口,撑着旧伞的女人,还有个举着向日葵的小男孩。
“我妈以前总用这把伞。”他的声音闷闷的,“她说雨天打黑伞,会让人觉得心里亮堂。”
苏半夏突然想起那张被踩烂的照片,解云辞的妈妈抱着他举着旧伞。原来那把伞是黑色的,像此刻头顶的天空,却总能漏下点光来。
雨小了点时,解云辞突然站起来,往巷子深处走。苏半夏举着伞跟在后面,看见他在那片堆着旧木箱的空地前停住。木箱上摆着个新画的素描,画的是雨天的向日葵,花瓣上还沾着水珠,旁边写着“第45天”。
“还差5天。”他摸了摸画纸,指尖的泥蹭在上面,“我妈说,向日葵从开花到花籽成熟,要50天。”
苏半夏突然想起那盆在露台上的幼苗,“我们的向日葵,能等到那时候吗?”
“当然能。”他转身时,伞破洞漏下的阳光正好落在他脸上,“我每天给它浇水,施肥,肯定能。”
雨停了,云缝里钻出点阳光。解云辞把那把旧伞撑开,举到苏半夏头顶。破洞漏下的光落在她手里的槐花糕上,像撒了把金粉。他突然笑了,露出颗小虎牙,“其实你奶奶的糕,比我妈做的甜。”
风卷起地上的雨水,带着槐花的香。苏半夏看着他被雨淋湿的头发,突然觉得,那些关于等待的天数,或许不用数到尽头。就像此刻,旧伞下的空间很小,阳光漏下来的地方很暖,已经是最好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