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教室窗户,在课桌上投下斜斜的光斑,江煜衍比平时早到了几分钟,他的位置靠窗,指尖无意识地转着一支笔,目光落在旁边空着的座位上
昨晚阳台上的回忆,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涟漪仍未完全平息。那个天台上的少年,那个沉默的、带着伤痕的倒影,此刻正与现实中那个即将出现的、鲜活又暴躁的身影重叠。
一种前所未有的、带着确定性的暖流,悄然取代了过往隐秘的悸动。
叶淮之踩着上课铃冲进来,带着热气和微汗。他看也没看江煜衍,径直把自己摔进座位,发出不小的声响。他胡乱扒拉了两下睡得翘起的头发,从书包里掏出一本崭新的物理书——封面干净得刺眼,然后“啪”地一声,把脸埋在了胳膊上,继续补眠。
江煜衍的目光在他后脑勺翘起的一缕不听话的头发上停留了几秒,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他从笔记本里撕下一角,拿起笔。
物理老师枯燥的声线在教室里回荡,像催眠曲,叶淮之睡得正沉,后脑勺对着江煜衍,露出一小截晒得微红的脖颈。
一个折叠得异常工整的小纸团,像长了眼睛一样,精准地越过叶淮之的肩膀,“嗒”地一声轻响,落在他摊开的物理书扉页上。
叶淮之被惊动,不耐烦地皱了皱眉,眼睛都没完全睁开,带着浓重睡意嘟囔了一句:“操…谁啊…” 他摸索着抓起纸团,看也没看,下意识就要往抽屉扔。
“叶淮之!” 物理老师中气十足的怒吼像惊雷一样炸响,瞬间掐灭了教室里所有昏昏欲睡的气氛,“干什么呢?!手里拿的什么?!”
叶淮之一个激灵,彻底醒了。他捏着纸团,有点懵地抬头,对上老师镜片后锐利的目光。
“还有你,江煜衍!”老师显然目睹了纸团的飞行轨迹,“你们两个,出去站!”
全班的目光瞬间聚焦,叶淮之“啧”了一声,烦躁地把纸团攥在手心,一脸“倒霉”的表情,慢腾腾地站起来走出去。江煜衍则平静地合上书,起身的动作依旧带着那份优等生的从容。
两人被“请”到了教室外走廊罚站,初秋的风带着凉意,吹拂着少年们的衣摆。
叶淮之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烦躁地踢着墙根。他这才想起手里还攥着那个“罪魁祸首”。他展开那张被揉皱的纸条,潦草却依旧工整的字迹映入眼帘:
「小刺猬,物理书拿反了。」
叶淮之盯着纸条,又看了看自己桌上那本崭新的物理书,果然,书脊朝外,封面朝下,一股被看穿窘迫的热气瞬间涌上脸颊,混杂着被点破的羞恼。他猛地攥紧纸条,像要把它捏碎,恶狠狠地瞪向旁边的人:“江煜衍!你……”
江煜衍侧过头看他,目光平静无波,甚至还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了然?他微微挑眉,仿佛在说:“难道不是?”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教导主任的怒吼:“徐子渊!你又搞什么鬼?!给我站住!”
徐子渊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过来,后面跟着气喘吁吁的教导主任。徐子渊看到叶淮之,眼睛一亮,不管不顾地冲过来,一把抓住叶淮之的胳膊,声音又急又怒:“淮哥!江湖救急!”
教导主任追到跟前,指着徐子渊的鼻子:“你!还有你们俩!走廊罚站还敢交头接耳?!都给我站好!徐子渊,你的事还没完!”
徐子渊急得跳脚,也顾不上主任了,压低声音对叶淮之快速说道:“淮哥!‘西街黄毛’那王八蛋!他妈的带人堵我妹放学!就在学校后巷!放话说我不去就……”
叶淮之的眼神瞬间变了,所有的烦躁、羞恼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带着血腥气的戾气,他猛地站直身体,一把甩开徐子渊的手,声音沉得吓人:“走!”
教导主任还在咆哮:“站住!你们敢……”
话音未落,叶淮之已经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目标明确,徐子渊紧随其后。
江煜衍看着叶淮之瞬间爆发的背影,眉头紧锁。教导主任气急败坏地指着他:“江煜衍!你给我站好……” “抱歉,老师。” 江煜衍打断他,语速极快但清晰,“紧急情况,稍后解释。” 话音未落,他人已追着叶淮之的方向大步而去,留下教导主任在原地目瞪口呆。
学校后巷狭窄潮湿,弥漫着垃圾和铁锈的混合气味,四五个流里流气的社会青年堵在巷口,为首的正是一个染着扎眼黄毛、叼着烟的家伙,正推搡着一个穿着初中校服、吓得瑟瑟发抖的女生——正是徐子渊的妹妹。
“放开她!” 叶淮之冲到近前,没有任何废话,一记狠辣的直拳精准地砸在离女孩最近的那个混混脸上。
“砰!” 鼻血飞溅。那混混惨叫一声捂着脸踉跄后退。
“操!叶淮之!” 黄毛显然认得他,眼神一狠,扔掉烟头,“给老子弄他!”
混战瞬间爆发。
叶淮之像一头暴怒的雄狮,动作迅猛狠戾,他打架毫无章法,却带着一种不要命的凶狠和多年街头斗殴练就的本能。一个混混想从背后偷袭,被他一个肘击狠狠砸在肋骨上,疼得蜷缩在地,但他毕竟是以一敌多,后背也挨了一记闷棍,疼得他闷哼一声。
徐子渊也红了眼,嗷嗷叫着冲上去,揪住一个混混的头发就往墙上撞,但他明显打架经验不足,很快被另一个混混踹倒在地。
就在这时,一道冷静的身影切入战局,江煜衍没有那样横冲直撞,他动作精准、简洁、高效。他看准一个混混挥拳的空档,侧身避开,同时抓住对方手腕,一个干脆利落的擒拿反关节,那混混顿时惨叫着跪倒在地。另一个混混挥着棍子砸来,江煜衍不退反进,矮身躲过,一记又快又狠的扫堂腿精准命中对方脚踝,将其撂倒。
他的加入,瞬间扭转了局面。他的打法带着一种冰冷的计算感,如同在解一道复杂的物理题,每一步都精准打击在对方最脆弱的节点。
黄毛见势不妙,眼神一狠,竟从后腰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刀,朝着正背对着护着妹妹的徐子渊刺去。
“子渊!” 叶淮之目眦欲裂,想扑过去已经来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江煜衍猛地推开徐子渊,自己则侧身迎上。冰冷的刀锋几乎是擦着他的腰侧划过,划破了白衬衫,带出一道血痕。
江煜衍眉头都没皱一下,在黄毛因惯性前冲的瞬间,他闪电般出手,五指如铁钳般死死扣住黄毛持刀的手腕,另一只手的手肘带着全身的力量,狠狠砸向黄毛的太阳穴!
“呃!” 黄毛眼前一黑,刀子脱手落地,整个人软软地瘫倒下去。
剩下的两个混混见老大倒了,又惊又惧,拖着受伤的同伴,连滚带爬地跑了。
巷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徐子渊惊魂未定地抱着妹妹,连声道谢。叶淮之喘着粗气,抹了一把嘴角渗出的血丝,目光复杂地看向江煜衍。
江煜衍正低头查看腰侧被划破的衬衫和那道不深但渗着血珠的伤口。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受伤的不是自己。
叶淮之几步走过去,一把抓住江煜衍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声音带着未消的怒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你他妈疯了?!刀也敢挡?!” 他盯着那道血痕,眼神像是要喷火。
江煜衍抬眼看他,额发因为刚才的动作有些凌乱。他没有挣脱,只是平静地反问:“不然呢?看着徐子渊被捅?” 他的目光扫过叶淮之嘴角的血迹,眉头蹙得更紧,“你伤得重吗?” 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关切,不再是平时的冷淡。
叶淮之被他看得莫名不自在,松开手,别过脸:“皮外伤,死不了。” 他顿了顿,目光又落回江煜衍腰间的伤处,语气生硬地加了一句:“你这伤…得处理。”
“嗯。” 江煜衍应了一声,似乎这才真正感觉到疼痛,轻轻“嘶”了一下。他看向惊魂未定的徐子渊兄妹:“带妹妹去医务室看看,别吓着。” 声音沉稳,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徐子渊连忙点头,拉着妹妹准备离开。他看看叶淮之,又看看江煜衍腰上的伤和两人之间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挠了挠头:“淮哥,江煜衍……谢了!回头请你们吃饭!” 说完赶紧拉着妹妹走了。
后巷只剩下他们两人。空气里还弥漫着尘土和淡淡的血腥味。叶淮之看着江煜衍腰侧那道刺目的红,心里堵得难受。刚才打架时的狠厉和愤怒,此刻都化作了江煜衍一种陌生的、沉甸甸的担忧。
“走吧。” 江煜衍的声音打破沉默,他尝试着活动了一下,眉头微蹙,“去校医室。” 他迈步朝巷口走去,动作比平时慢了些,白衬衫上的那道裂口和渗出的血迹,在昏暗的后巷里,异常醒目。
叶淮之看着他略显吃力的背影,沉默地跟了上去,脚步不自觉地放慢,与江煜衍保持着半步的距离。目光却总是不受控制地瞟向那道伤口。
风穿过狭窄的巷子,吹起两人额前的碎发。谁也没有说话,但一种无形的、带着硝烟和血腥味的张力,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妙的联结感,在两人之间悄然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