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诗踩着高跟鞋，手里拿着那叠成绩单。叶淮之趴在最后一排，指尖无意识抠着桌角一块翘起的木屑，目光却死死黏在讲台。

“这次月考，整体有进步。”李老师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精准扫射，“尤其是个别同学，堪称飞跃。”

叶淮之的心脏猛地提到嗓子眼，飞跃？他脑子里闪过江煜衍圈满红叉的旧卷子、深夜草稿纸上密密麻麻的演算、还有那句火锅蒸汽里烫人的“辅导费还没收”……

“叶淮之。”

名字被点中的瞬间，他几乎从椅子上弹起来，全班目光聚焦，带着惊诧和探究。

“数学，82分。”李老师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停顿，“年级排名上升197位。”

哄——！

教室炸开了锅，82分？那个常年稳坐倒数第一的校霸叶淮之？！怀疑的目光像针一样扎过来。叶淮之耳根发烫，拳头在桌下攥紧，想骂人。。

江煜衍坐得笔直，指尖正转着一支笔，仿佛这惊天逆转与他毫无关系，只有叶淮之看到了——那支笔转动的频率，比平时快了零点三秒。

“安静！”李老师敲敲讲台，眼神锐利地钉在叶淮之脸上，“进步值得表扬，但希望能继续保持。”

“报告老师！”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是平时总跟叶淮之不对付的赵磊，“这分数跨度也太吓人了，该不会是……”

他没说完，但挤眉弄眼的表情和刻意拉长的尾音，把“作弊”两个字砸在了所有人耳朵里。

空气瞬间凝固，叶淮之脸色沉下去，指关节捏得发白。他妈的……就在他即将拍案而起的瞬间——

“是我教的。”

清冷的声音不高，刺破沸腾的噪音。江煜衍站了起来，目光平静地迎向宁老师，也扫过一脸错愕的赵磊。

“所有重点题型和解题思路，是我利用课余时间给他梳理的。”他语速平稳。

“叶淮之的草稿纸上有完整的推演过程，每一题耗时都在合理区间。老师如果有疑问，可以当场验算。”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叶淮之，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笃定：“或者，赵磊同学如果觉得不公平，我可以现场给你讲解他最后一道大题的辅助线思路，看看你能不能五分钟内听懂？”

教室里死寂一片，赵磊的脸涨成猪肝色，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李老师审视的目光在江煜衍和叶淮之之间来回，最终落在叶淮之紧握的拳头上，那手上还残留着熬夜刷题的圆珠笔印痕。

“坐下吧。”宁老师最终开口，语气复杂，“江煜衍，帮助同学值得肯定。叶淮之，希望你对得起这份帮助。”

叶淮之重重坐回椅子，胸腔里翻涌的情绪复杂得难以分辨——是憋屈？是被人维护的隐秘悸动？

还是江煜衍那副“我的人我罩着”的理所当然带来的……该死的躁动？

下课铃如同赦令，叶淮之抓起书包就想冲出这令人窒息的地方，手腕却被一只微凉的手扣住。

“去哪？”江煜衍的声音贴着他耳后响起，气息拂过敏感的耳廓。又是这招！

“撒手！”叶淮之想甩开，力道却像撞进棉花里。江煜衍的手指像铁箍，纹丝不动。

“辅导费。”江煜衍只吐出三个字，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叶淮之的脸“腾”地烧起来。火锅店翻滚的红油、近在咫尺的唇、出租车里悬而未决的呼吸……全都涌了上来。

“江煜衍你他妈……”他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别得寸进尺！”

“天经地义。”江煜衍的拇指在他腕骨内侧那块凸起的骨头上，极其缓慢地摩挲了一下。

那触感像通了微弱的电流，瞬间窜上叶淮之的脊椎，让他头皮发麻。

“哟！淮哥！牛逼啊！”一个洪亮的声音插进来，打破了两人之间紧绷的气场。徐子渊大大咧咧地挤过来，胳膊熟练地搭上叶淮之的肩膀

他完全没注意到江煜衍瞬间冷下去的眼神和依旧扣在叶淮之腕上的手，“82分！必须请客！走走走，小食堂新出的炸鸡排，哥们儿给你庆祝！”

叶淮之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挣开江煜衍的手，顺势勾住徐子渊的脖子：“走！饿死了！”他故意不看江煜衍，拉着徐子渊就往门口冲，脚步快得像逃。

身后，江煜衍站在原地，他看着叶淮之几乎是挂在徐子渊身上离开的背影，眸光沉郁下去。

他用力握紧拳头，直到指甲嵌入皮肤里，留下暗红色血液才松开。

小食堂人声鼎沸，炸鸡的油腻香气弥漫。叶淮之食不知味地啃着鸡排，徐子渊在对面眉飞色舞地讲着篮球赛的八卦。

“……所以我说，赵磊那孙子就是欠揍！江煜衍今天太帅了！直接把他怼成哑巴！你是没看见他那张脸……”

徐子渊灌了口汽水，“不过话说回来，淮哥，江煜衍真给你开小灶了？他那人看着冷冰冰的，还挺够意思啊？”

叶淮之含糊地“嗯”了一声。他脑子里只有江煜衍最后那个眼神。

“喂，发什么呆？”徐子渊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忽然压低声音，一脸八卦，“哎，你跟江煜衍……真没点别的？他看你的眼神可不太像‘纯兄弟’……”

“闭嘴吃你的！”叶淮之抓起一根薯条塞进徐子渊嘴里，耳根却不受控制地发烫。徐子渊的话像根针，精准地戳破了他试图维持的“兄弟”假象。

下午的物理课成了煎熬，叶淮之盯着讲台上写板书的江煜衍。那人衬衫袖口挽起，露出一截线条流畅的小臂，粉笔灰沾在指尖。

阳光勾勒着他专注的侧脸轮廓，冷静，自持，和课间扣住他手腕索要“辅导费”的模样判若两人。

叶淮之烦躁地在崭新的82分试卷背面涂鸦。等他回过神来，纸上已经画满了一个个龇牙咧嘴的小人，旁边写着“江狗”、“混蛋”、“去死”……还有一行小小的、被反复描粗的“辅导费到底是什么？”

在他涂鸦期间江煜衍已经坐回了座位，他低下头写下一张纸条丢给他。

叶淮之拿着纸条心头一跳，做贼似的飞快瞄了一眼讲台的方向。他屏住呼吸打开纸条，上面是熟悉的、力透纸背的字迹：

晚自习结束，天台。

——收债人：江yy

纸条背面，还用极细的笔触画了一个小小的、正在融化的薄荷糖简笔画。

叶淮之猛地合上纸条，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窗外的蝉鸣骤然尖锐起来。

《成绩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