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煜衍离开后的日子,像一杯不断被兑入清水的茶,味道日渐寡淡,最终只剩下一种泛着涩意的空茫。
叶淮之依旧按时上课、吃饭、回宿舍,完成着一个学生该做的一切,但他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一部分灵魂,经常对着旁边的空座位出神,笔尖在纸上停留过久,洇开一个又一个墨点,直到徐子渊看不下去,用胳膊肘轻轻撞他一下,他才猛地回神,眼底有一闪而过的慌乱和失落。
那盒被江煜衍塞满的薄荷糖,他舍不得吃,放在枕头底下,每晚睡觉前都要摸出来看一看,打开盖子,闻一闻那清冽熟悉的味道,才能勉强入睡。糖粒在盒子里轻轻碰撞的声音,成了安抚他焦虑的唯一摇篮曲。
他试图给江煜衍那个灰色的头像发过几次消息。
「你到了吗?」
「事情顺利吗?」
「……我有点想你。」
消息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音,对话框里只有他一个人绿色的气泡,孤零零地悬挂着,像他无人回应的思念。
他怕频繁发送会打扰对方,更怕看到系统提示“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最终只能对着输入框发呆,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地删除。
周郁清察觉到他低落的情绪,在某天晚自习后,递给他一本厚厚的习题集,“别瞎想。专注眼前的事,时间会过得快一点。”他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理智,“他那样的人,既然说了让你等,就一定会回来。”
徐子渊则直接得多,勾住他的脖子:“走走走,打球去!出身汗什么烦恼都没了!等江鱼回来,看见你变成林黛玉,非得笑话你不可!”
叶淮之被他们拉着,勉强投入到运动和学习中,试图用疲惫填满所有空余的时间,让大脑没有空隙去胡思乱想。但每到夜深人静,那种刻骨的思念和不安便会卷土重来,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周五晚上,宿舍里叶淮之一个人,安静得让人心慌。
他鬼使神差地爬上了江煜衍的床铺。
床垫硬邦邦的,和他自己那张柔软的习惯完全不同,枕头上有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皂角清香,和他记忆中江煜衍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叶淮之把脸深深埋进枕头里,蜷缩起身体,仿佛这样就能离那个消失的人近一点。
就在这时,他的指尖无意间碰到了床板和墙壁的缝隙处,似乎有一个小小的、硬硬的东西卡在那里。
他心中一动,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将它抠了出来。
借着手表屏幕微弱的光芒,他看清了那是什么——一个比指甲盖还小的、折叠得极其工整的纸条。
他的心猛地一跳,呼吸都屏住了,他颤抖着,极其小心地展开那张脆弱的纸条。
上面是熟悉的、力透纸背的字迹,只用黑色的细线笔,极其简洁地画着一个图形:
✨➡️🌌
一个箭头,从一颗小星星指向一片星云(或星空)。
没有文字,没有落款。
叶淮之怔怔地看着这个简单的图案,脑子里飞快地闪过无数念头。
星星……星空……
天文馆!
江煜衍带他去过的地方,他们第一次接吻的地方!
这个箭头是什么意思?是暗示他去天文馆?还是指代别的什么?
他猛地坐起身,看向窗外,夜幕低垂,繁星初现。
一个冲动毫无预兆地击中了他,他抓过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还不算太晚。他飞快地爬下床,套上外套,抓起床头柜上的钥匙,甚至没换鞋,就穿着拖鞋冲出了宿舍。
夜晚的风带着凉意,吹乱了他的头发,他几乎是跑着穿过了寂静的校园,一路朝着市天文馆的方向。晚班公交车空空荡荡,他坐在靠窗的位置,手心紧紧攥着那张小小的纸条,心跳如鼓。
天文馆已经闭馆了,巨大的球形建筑在夜色中沉默地矗立着,周围的广场上空无一人,只有几盏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
叶淮之站在紧闭的玻璃大门外,微微喘着气,心里涌上一阵失落。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难道指望江煜衍会在这里等他吗?
他绕着建筑走了一圈,最终在侧面一个不起眼的、供工作人员进出的小门旁停住了脚步。
门是厚重的铁门,看上去锁得死死的。
但在门把手下方的地面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路灯下反射着微光。
他蹲下身,捡起那个东西。
又是一颗银绿色的薄荷糖。糖纸崭新,在光线下闪烁着微光。
糖纸里面,似乎包裹着什么东西,捏起来硬硬的。
他小心翼翼地剥开糖纸——
里面包裹着的,不是糖,而是一枚极其小巧的、银色的……U盘。
叶淮之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
他猛地抬头,环顾四周,广场依旧空荡,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是谁放在这里的?是江煜衍吗?他什么时候放的?他知道自己会来?
还是……那个一直窥视着他的人?
U盘里有什么?是另一个游戏的开始?还是……他渴望知道的答案?
叶淮之握紧那枚冰凉小巧的U盘和那颗孤独的薄荷糖,站在空旷的星空下,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了一个巨大谜团的入口。恐惧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期待交织在一起,几乎让他浑身战栗。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靠着冰凉的墙壁,慢慢滑坐到地上,抬头望向夜空。
城市的光污染让星星变得稀疏,但他还是找到了几颗最亮的,固执地闪烁着。
就像那个人留下的、语焉不详的线索。
他拿出手机,点开那个灰色的对话框。这一次,他没有打字,而是按下语音键,将手机凑到嘴边,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和坚定,融进夜风里:
“……江煜衍,我看到星星了。”
“……我会等你。”
语音发送成功,尽管他知道,大概率依旧不会有回音。
但他心里某个地方,却因为掌心的U盘和头 顶的星空,悄然亮起了一点微弱的、却执拗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