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文馆侧门外的风,带着夜露的寒凉,吹得叶淮之一个激灵。掌心里那枚小巧的银色U盘,却像是烙铁一样滚烫,几乎要灼穿他的皮肤。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撞击着肋骨,声音大得他怀疑在这寂静的夜里能传出很远。恐惧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期待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牢牢缚住。
是谁放的?
是江煜衍吗?
他是不是在附近?
他是不是正透过某个角落看着自己?
还是那个冰冷的、操纵游戏电子音的主人?
叶淮之猛地站起身,警惕地环顾四周。广场依旧空旷,树影婆娑,没有任何人影。只有远处马路传来车辆偶尔驶过的微弱噪音。
他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他将U盘和那颗包裹它的薄荷糖紧紧攥在手心,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又像是握住了一枚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低下头,快步朝着学校方向走去。
脚步起初还有些发虚,后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变成了奔跑,拖鞋拍打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啪嗒啪嗒的仓促声响。
回到502宿舍,反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他才敢大口喘息,宿舍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路灯透进来的微弱光线,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徐子渊和周郁清还没回来,巨大的寂静压迫着他的耳膜。
他摸索着打开了自己书桌上的台灯。
暖黄的光线驱散了一小片黑暗,将他颤抖的身影投在墙上,他摊开手心,那枚银色U盘在灯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泽。
没有犹豫太久,他深吸一口气,将U盘插进了笔记本电脑的接口。
系统识别硬件的提示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他的呼吸屏住了,眼睛死死盯着屏幕。
U盘里只有一个文件。
不是一个常见的文档或视频文件,而是一个后缀名有些陌生的加密文件包,文件名只有简单的一个英文单词:
“OBSERVER”
——观察者。
叶淮之的心猛地一沉,这个名称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窥伺感。
他尝试双击打开,弹出来的却是一个密码输入框。
密码是什么?
他下意识地输入了江煜衍名字的拼音缩写,错误。
输入了自己的缩写,错误。
输入了天文馆的英文,错误。
输入了薄荷糖的英文,还是错误。
每一次错误的尝试都让他的心跳更快一分,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他感觉自己像是在拆解一颗危险的炸弹,剪错任何一根线都会导致毁灭性的后果。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落在旁边那颗薄荷糖上。
糖纸……糖纸里面会不会有线索?
他再次拿起那颗糖,极其小心地、尽可能完整地展开糖纸。银绿色的糖纸内侧,除了品牌logo和纹路,似乎没有任何手写痕迹。
他有些失望,却不死心,将糖纸凑到台灯下,变换着角度仔细查看。
突然,在某个特定的角度下,他注意到糖纸内侧一些原本以为是印刷纹路的地方,在光线下显现出极其细微的、像是用尖锐物刻意划出的痕迹!
不是字,而是几个极其简单的符号:
..-. .----
短促的划线和圆点。
叶淮之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个节奏……这个组合……
摩斯电码?!
虽然不精通,但他因为之前江煜衍的“星星”暗号,特意去查过一些基础的摩斯电码对照表!这几个符号,他依稀记得对应的是……
他猛地抓过桌上的笔,在草稿纸上飞快地画着短线和小点,嘴里无声地默念着对应的字母。
..-.`是 F
.----是数字 1
F1?
这是什么意思?赛车型号?不对……
他的目光猛地扫过自己的键盘,落在了最上面一排的“F1”功能键上。
F1……帮助键?
一个荒谬的念头闪过脑海。他颤抖着手指,在密码输入框里,尝试输入了“HELP”。
回车。
屏幕上的密码框闪烁了一下,竟然……通过了!
文件包被解压,里面露出了几个子文件夹和一些独立的文档。
叶淮之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他成功了!
然而,还不等他点开任何一个文件夹,屏幕突然毫无征兆地一黑!
不是电脑死机,而是像是被什么程序强制控制了一般,屏幕中央,缓缓浮现出一行白色的、系统字体般的文字:
“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一点。”
叶淮之浑身汗毛倒竖!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正透过摄像头,冰冷地注视着此刻惊慌失措的他!
他下意识地想要合上电脑,但下一秒,那行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自动打开的文本文件。
里面没有任何称呼和落款,只有寥寥数行字:
“好奇心是危险的。”
“有些答案,知道不如不知。”
“停止探寻,安心等待。这是最后的忠告。”
文字短暂停留了五秒,然后,整个电脑屏幕恢复了正常,U盘里的那个“OBSERVER”文件包,连同解压出来的所有内容,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只有那个自动打开的文本文件还留在桌面上,标题是“READ ME”,像是无声的嘲讽。
叶淮之僵在椅子上,后背已经被冷汗彻底浸湿。冰冷的恐惧感如同藤蔓,从脚底缠绕而上,勒得他几乎窒息。
对方知道他破解了密码!
对方实时监控着他的操作!
对方甚至能远程操控他的电脑,抹去一切痕迹!
这是一种赤裸裸的、居高临下的警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冰冷的不耐烦。
“观察者”……这个名字真是贴切。
巨大的无力感和愤怒席卷了他,他猛地一拳砸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指骨生疼。
为什么?!
到底是谁?!
江煜衍到底卷入了什么样的麻烦里?!
他喘着粗气,目光死死盯着屏幕上那几句警告语。
停止探寻?安心等待?
做不到。
他重新点开那个空的U盘盘符,试图用恢复软件寻找被删除的文件痕迹,但一无所获,对方清理得非常彻底。
就在他几乎要绝望的时候,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了电脑的文档自动保存记录。
一个非常不起眼的、以“~$”开头的临时文件缓存,记录时间就在刚才!
这种文件通常是Office软件在编辑文档时自动生成的临时备份,有时在非正常关闭后能找回部分内容。
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屏住呼吸,尝试用记事本打开那个临时文件。
乱码。大部分都是乱码。
但在乱码的缝隙之中,他艰难地辨认出了一些残缺的、似乎是被远程删除前侥幸留存下来的碎片信息:
“…伤势无碍,已处理…”
“…目标情绪稳定,未有过度举动…”
“…‘鱼缸’计划…启动…”
“…下一次接触…等待指令…”
“…确保‘种子’不知情…”
断断续续的文字,像是密码的碎片,拼凑出一个模糊却更令人心惊的轮廓。
伤势无碍……是在说江煜衍的手伤吗?目标情绪稳定……是在说他吗?“鱼缸”计划?那是什么?“种子”……又是指谁?不知情?对什么不知情?
每一个零散的词都像是一块冰冷的拼图,非但没有带来答案,反而组成了一个更加庞大、更加令人不安的谜团。
叶淮之瘫坐在椅子上,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他以为自己是在寻找江煜衍,却仿佛一不小心,闯入了一个精心布设的、看不见边界的巨大牢笼。
而他和江煜衍,都不过是这个牢笼里,被无声观察着的……
两条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