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那些残缺的、冰冷的文字碎片,像是一把把淬了冰的匕首,扎进叶淮之的眼里,钉入他的脑海。
每一个词都散发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这根本不是什么游戏,这是一份……监控报告?行动日志?
“伤势无碍”——是谁在汇报江煜衍的情况?是那个“观察者”吗?
“目标情绪稳定”——“目标”指的是他叶淮之?他的一举一动,他的情绪波动,都在被评估、被记录?
“鱼缸计划”——这到底是什么?听起来就像是将他们困在其中观察的实验!
“下一次接触”——还要对他做什么?
“确保‘种子’不知情”——“种子”是谁?是他,还是江煜衍?要对谁隐瞒什么?
巨大的信息量和其中蕴含的恶意让叶淮之头晕目眩,胃里一阵翻搅,他猛地捂住嘴,强压下那股想要干呕的冲动。
他不是不小心闯入了什么谜团,他是从一开始,就活在别人精心编织的网中央!他和江煜衍,都是棋盘上的棋子,甚至可能是……鱼缸里被观赏的金鱼。
一种前所未有的愤怒和被愚弄感取代了恐惧,烧得他四肢百骸都在发烫,他受够了这种被无形之手操控、被蒙在鼓里如同傻瓜一样的感觉!
他死死盯着那些乱码中残存的文字,试图从中榨取更多信息。但缓存文件能保留的只有这些只言片语。
“鱼缸”……“种子”……
这两个词在他脑子里反复盘旋。
他猛地想起江煜衍家那个极致奢华却冰冷得像博物馆的客厅,想起那个巨大的、养着几条昂贵龙鱼的生态鱼缸。江煜衍的父亲就坐在那里,如同帝王般审视着一切。
一个可怕的联想无法抑制地形成。
那个家,那个用金钱和权力构筑起来的地方,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鱼缸”。而他和江煜衍,就是缸里的鱼。
那“种子”呢?是指具有继承意义的江煜衍?还是指被他这个“外来者”引入的、可能带来“变异”的自己?
“确保‘种子’不知情”……是要对江煜衍隐瞒这个“鱼缸计划”的存在?还是对他叶淮之隐瞒江煜衍的真实处境?
无数种可能性像毒蛇一样缠绕着他的神经。
他不能再被动等待了!他必须做点什么!
他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方能远程控制他的电脑,意味着他此刻的任何举动可能都在监视之下。直接联系江煜衍是愚蠢的,只会暴露自己也可能害了他。
他的目光落在了枕头下的那个薄荷糖铁盒上。
糖……纸条……U盘……
对方似乎习惯于用这种带有象征意味的方式传递信息或设置考验。
那么,他是否也可以……用同样的方式,尝试回应,或者,反将一军?
一个大胆甚至有些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形。
他拿出一个新的笔记本,翻开一页,模仿着之前收到纸条的那种打印字体,写下了一行字:
“鱼缸的水,冷吗?”
没有称呼,没有落款。像一个没头没脑的谜语。
他小心地将这张纸撕下来,折叠成最小的方块,然后,他打开薄荷糖盒,倒出几颗糖,将这个纸方块埋在最底下,再将糖小心地盖回去。
做完这一切,他心脏狂跳,手心全是汗。
他知道这很冒险,近乎幼稚,但他必须让对方知道——他并非全然无知,他看到了那冰山一角,并且,他不害怕。
第二天,他像往常一样上课、吃饭,但眼角余光始终警惕地留意着四周,他故意在经过教学楼失物招领处、图书馆还书箱、甚至食堂餐具回收处这些不起眼的地方时,短暂停留,假装整理东西,快速地将那个糖盒放在一个显眼却又不容易被随手清理掉的位置。
每一次放下,都像是在进行一次危险的投递。他不知道谁会捡到它,会不会被无关的人拿走,或者,会不会根本无人问津。
一整天,风平浪静,什么都没有发生。
傍晚,他再次“路过”食堂餐具回收处时,心跳骤停了一秒——
他早上放在那里的那个银绿色糖盒,不见了。
是被清洁工收走了?还是被其他同学拿走了?或者……是被“它”拿走了?
他强作镇定地回到宿舍,关上门的瞬间,几乎虚脱般地靠在门上。
晚上,他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毫无睡意,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就在他以为不会再有回应,自己的举动如同石沉大海时——
枕边的手机屏幕,突然极其微弱地亮了一下。
不是消息提示音,不是电话,只是屏幕毫无征兆地亮起,又瞬间熄灭,快得像是幻觉。
但叶淮之捕捉到了!
他猛地抓过手机解锁,屏幕上没有任何新消息通知。他心脏狂跳,手指颤抖着点开各个应用检查,最终,在相册里,他发现了一张并非由他拍摄的照片!
照片的拍摄时间显示是几分钟前。
画面内容极其诡异——是他宿舍的窗户。窗外是漆黑的夜色,而窗玻璃上,用某种类似唇膏或者口红的东西,画着一个简单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图案:
一个笑脸
但那笑脸的线条歪歪扭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和嘲弄。仿佛那个“观察者”就站在窗外,隔着玻璃,对他露出了一个冰冷的、无声的笑容。
叶淮之浑身血液几乎冻结!
他猛地从床上弹起,赤着脚冲到窗边,一把拉开窗帘!
窗外空空如也,只有楼下路灯昏暗的光线和寂静的夜色。
那个画笑脸的人,早已消失无踪。
但他存在过。他来了,他看到了叶淮之幼稚的“挑战”,并且用这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方式,给予了回应。
这是一种绝对的、碾压式的示威。
“鱼缸的水,冷吗?”
对方的回答是:我一直看着你,无处不在。
叶淮之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手机从汗湿的手中滑落。
恐惧再次攫住了他,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和具体。
这不是游戏。
这是一场力量悬殊的、无声的战争。
而他,刚刚暴露了自己微弱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