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型耳机上的那点微小红光，在昏暗的仓库里像一只窥视的恶魔之眼，冰冷地闪烁着。叶淮之将它紧紧攥在手心，那点红光从指缝中渗出，仿佛灼烧着他的皮肤。
“……江煜衍？你在里面吗？”
他的问话只换来空洞的回声，和耳机里突然响起的、令人齿冷的电子合成音。
“嘀——游戏开始。第一题：选择。”
电子音毫无感情地响起，如同冰冷的系统提示。
“你左手边十米处，有一个配电箱，箱子上有一个简单的数字锁，密码，是你‘第一次心动’的时间。你有三分钟。超时，或者错误，他可能会错过今天的晚餐。”
叶淮之的心脏猛地一缩！第一次心动的时间？那是什么时候？军训大巴上的意外相撞？天台分享薄荷糖的瞬间？还是更早……？
他来不及细想，跌跌撞撞地扑向左手边的配电箱，一个老旧的绿色铁箱上，挂着一个四位数的密码锁。
时间一秒秒流逝，耳机里开始传来模拟倒计时的、冰冷的“嘀嗒”声，敲打着他紧绷的神经。
是什么时候？到底是什么时候？
混乱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画面——军训第一天，炎热的午后，他因为中暑差点晕倒，旁边一个人及时扶住了他，递过来一瓶矿泉水。他抬头，对上那双让人心安的眼睛……
那个瞬间，他好像忘了抱怨天气，心跳漏了一拍。
是那天！他猛地想起那天的日期！
手指颤抖着，他拨动了密码锁。
0 - 7 - 2 - 1
“咔哒。”
锁应声而开！
叶淮之长长吁出一口气，几乎虚脱。
“很好。”电子音再次响起，听不出丝毫赞许，“看来你记得，现在，打开箱子。”
叶淮之拉开配电箱的门，里面没有复杂的电路，只放着一个老旧的MP3播放器，屏幕亮着微光。
“戴上它。听一听，他的‘声音’。”
叶淮之有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他颤抖着拿起MP3，将附带的耳机塞进耳朵。
按下播放键。
一阵嘈杂的电流声后，响起了江煜衍的声音！
但那声音……压抑着巨大的痛苦，断断续续，像是在极度虚弱或忍受酷刑时发出的闷哼和破碎的喘息。
“……淮……之……”
叶淮之的呼吸瞬间停滞！血液直冲头顶！
“江煜衍！”他对着空荡荡的仓库嘶声大喊，“你怎么了？！回答我！”
MP3里的声音消失了，只剩下电流噪音。而微型耳机里的电子音再次冰冷地响起：
“心疼吗？这只是开胃菜，现在，第二题：方向。”
“仓库尽头有两个通道。左边，通向可能有他的地方，但路上有些‘小惊喜’。右边，安全，通往出口。选一个。”
“提醒你，他的‘晚餐时间’不多了。”
叶淮之猛地抬头看向仓库深处，果然，在微弱的光线下，能看到两个黑黢黢的入口，像巨兽张开的口。
根本没有犹豫！
“左边！”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如你所愿。”
叶淮之朝着左边的通道狂奔而去。通道阴暗潮湿，地上满是杂物，没跑几步，头顶突然传来机关响动！
“咔嚓！”
一张巨大的、沾满灰尘的网猛地落下！
叶淮之反应极快，一个狼狈的前扑翻滚，险险躲过，网擦着他的后背落下，激起一片灰尘 他惊魂未定，耳机里却传来电子音扭曲的笑声。
“反应不错。继续。”
他咬紧牙关，继续前进，通道里设置了各种简单的机关——突然弹出的障碍物、需要匍匐通过的窄洞、需要快速跨越的陷阱……每一次，都伴随着电子音冰冷的倒计时和MP3里偶尔传来的、江煜衍痛苦的喘息声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摔倒了，膝盖磕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疼得钻心，手掌被粗糙的地面擦破，火辣辣的疼。但他顾不上这些，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快一点！再快一点！
终于，他冲出了通道，来到一个稍微宽敞些的区域。这里堆放着更多的废弃机器，形成一片钢铁丛林。
“最后一道题。”电子音响起，“他就在这片区域某个角落。但时间不多了。给你一个提示——”
电子音顿了顿，播放了一段奇怪的音频：先是两声短促的敲击，然后是三声长的，接着又是两声短的。
··· ——— ·· （模仿摩斯电码，但未明确点破）
叶淮之愣住，这是什么意思？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回想，这个节奏……好熟悉……
忽然，他猛地想起来！有一次晚自习，他和江煜衍传纸条，被老师盯着，无法写字。江煜衍就在桌下，用手指在他手心轻轻敲击过这个节奏！
当时他疑惑地看向江煜衍，对方只是用口型无声地对他说了两个字。
是……是……
“星星！”叶淮之脱口而出！江煜衍当时说的是“星星”！他说这个节奏像北斗七星的样子！（··· ——— ·· 大致对应北斗七星勺柄的几颗星方位）
他猛地抬头，在昏暗的光线中疯狂搜寻！星星？哪里和星星有关？
他的目光扫过堆积如山的废铁，最终定格在一台废弃的大型机床顶部——那里，被人用夜光的涂料，模糊地点出了几个点，连起来，正是一个勺子的形状！北斗七星！
而在那“勺子”指向的“北极星”大致方位，一堆厚厚的帆布下面，似乎掩盖着什么！
叶淮之的心脏狂跳起来！他不顾一切地爬上半人高的机床，跌跌撞撞地冲向那堆帆布！
“时间到。”耳机里的电子音冰冷地宣布。
与此同时，帆布下面传来一声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敲击声——正是那个“··· ——— ··”的节奏！
叶淮之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扯开沉重的帆布！
帆布下，是一个巨大的、用来装工业零件的旧木箱，箱盖被从外面钉死了，只留下几条缝隙。
江煜衍就在里面
“江煜衍！”叶淮之扑到箱子上，声音带着哭腔，“是你吗？！回答我！”
里面传来急促的、用指甲刮擦木板的声音，以及被压抑着的、沉闷的喘息声。
叶淮之疯了似的寻找打开箱子的方法，箱子被几颗巨大的钉子钉死了！他徒手去掰，指甲瞬间劈裂出血，却纹丝不动！
“打开！打开啊！”他绝望地嘶吼，环顾四周，想找工具。
“游戏结束。”耳机里的电子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诡异的满足感，“你找到了他 但看来，你带不走他。”
“不过，看在你表现不错的份上，给你最后一个选择。”
“箱子侧面，有一个小装置，上面有两个按钮，红色，会释放强力镇静气体，他会安稳睡去，免受痛苦。绿色，会开始向箱内注入缓慢的水流……直到淹没。”
“选一个吧，让他舒服一点，还是……拖延时间，期待渺茫的奇迹？”
叶淮之如坠冰窟！他绕到箱子侧面，果然看到一个简陋的、带着红绿两个按钮的电路板被粘在那里！
这根本不是选择！这是虐杀！
巨大的愤怒和绝望瞬间淹没了恐惧！他对着耳机嘶吼：“你到底想怎么样？！放了他！冲我来！”
电子音只是冰冷地重复：“选一个。你有十秒。”
十…
九…
叶淮之看着那两个按钮，眼睛赤红，全身血液逆流。他不能选！他哪个都不能选！
八…
七…
就在倒计时如同丧钟般敲响时，他的目光猛地定格在箱子缝隙里——那里，似乎卡着一点银绿色的、反光的东西！
是薄荷糖的糖纸！
他猛地想起江煜衍塞给他的那颗糖！想起他们之间关于薄荷糖的所有回忆！
一个疯狂的念头闪过脑海！
他不再犹豫，在倒计时读到“三”的瞬间，他没有按任何一个按钮，而是猛地抬起脚，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踹向了那个该死的电路板！
“砰！”一声脆响！电路板被他踹得碎裂开来，火花四溅！
几乎是同时！
“咔哒——”一声轻响从箱子内部传来！像是某种机关被触动了！
紧接着，箱盖竟然从内部被猛地推开了一条缝！
一只苍白修长、指关节处缠着渗血纱布的手，猛地从缝隙中伸了出来，死死抓住了箱子的边缘！
叶淮之惊呆了！
耳机里，那冰冷的电子音发出一声像是信号干扰的尖锐杂音，随即彻底陷入了寂静。那点微弱的红光，也熄灭了。
叶淮之来不及细想，扑上去帮忙，两人里应外合，用力将沉重的箱盖彻底推开！
江煜衍从箱子里挣扎着坐起身，他脸色惨白如纸，呼吸急促，额发被冷汗浸湿，显得无比狼狈。但那双看向叶淮之的眼睛，却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惊人，里面翻涌着难以置信的惊喜、后怕，以及一种近乎疯狂的、失而复得的炽热光芒。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因为虚弱和情绪激动而发不出声音。
叶淮之看着他苍白的脸和手上的伤，看着他从这个恐怖的箱子里出来，所有的坚强瞬间土崩瓦解，眼泪猛地夺眶而出。
“江煜衍……”他哽咽着，伸出手想去碰他，又怕弄疼他的伤口。
江煜衍却一把抓住他颤抖的手，用力将他拉进怀里，紧紧抱住！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叶淮之的骨头勒断。
冰冷的仓库里，两个劫后余生的少年紧紧相拥，喘息声和压抑的哭泣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绝望过后巨大的疲惫感和……一丝微弱却顽强的生机。
叶淮之的脸埋在江煜衍带着尘土木屑和淡淡血腥气的颈窝里，哭得不能自已。
“我找到你了……我终于找到你了……”
江煜衍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一遍遍地、用力地抚摸着他的后脑和脊背，像是要确认他的真实存在。他的下巴抵在叶淮之的发顶，闭上眼睛，喉结剧烈地滚动着。
许久，他才用极度沙哑的声音，在叶淮之耳边低语，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
“……我知道你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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