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成绩出来那天,教室里像炸开了锅。课代表抱着成绩单在过道里穿梭,每张纸传到手里时,都伴随着一阵或长或短的叹气。许砚知的语文成绩依旧稳在前列,但物理还是拖了后腿,红色的分数像块小石子,硌得她心里发慌。
“没事儿没事儿,下次努力!”闺蜜陈佳佳拍着她的背安慰,手里挥舞着自己进步了五分的数学卷,“你看我,上次数学才及格,这次不也冲到八十了?对了,陆时亦的物理又是满分,简直是人形计算器!”
许砚知顺着她的目光往前看,陆时亦正被几个男生围着问物理题。他站在窗边,背对着阳光,脸上没什么表情,手里转着一支笔,耐心地听着同学的问题。有人拍他的肩膀:“时亦,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教教我们呗!”
他只是淡淡回了句:“多做题。”
陈佳佳凑到许砚知耳边,压低声音笑:“你发现没,他对谁都这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唯独对你……上次还主动给你讲题呢。”
许砚知的脸“腾”地红了,伸手推了她一把:“别瞎说,他就是……就是刚好路过。”
话虽这么说,心里却像被投了颗小石子,荡开一圈甜甜的涟漪。她想起昨天他站在桌旁讲题的样子,想起他留在笔杆上的温度,指尖忍不住轻轻蜷了蜷。
正说着,班主任张老师抱着一摞作业本走进来。张老师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总穿着洗得发白的格子衬衫,镜片后的眼睛像雷达,总能精准捕捉到上课走神的学生。
“物理成绩整体不理想,”他把作业本往讲台上一放,声音里带着点严肃,“尤其是基础概念题,错得一塌糊涂。许砚知,你跟我来办公室一趟。”
许砚知的心猛地一沉,慢吞吞地站起来,跟着张老师走出教室。陈佳佳在她身后做了个“加油”的手势,她却只觉得腿有点软——不用想也知道,老师肯定是要批评她的物理成绩。
办公室里弥漫着茶水和粉笔灰的味道。张老师从抽屉里拿出她的物理试卷,指着上面的红叉:“你看你这道题,洛伦兹力方向判断错了,后面全白写。不是说过左手定则吗?上课没听?”
“听了……”许砚知低着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就是做题的时候忘了。”
“忘了?”张老师敲了敲试卷,“我看你是没理解透。这样,你跟物理课代表多请教请教,陆时亦那孩子物理好,人也踏实,让他给你讲讲错题。”
许砚知愣了一下:“让、让他给我讲?”
“怎么,不愿意?”张老师挑眉,“还是不好意思?学习上别不好意思,不懂就问,不然成绩怎么提上去?”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陆时亦抱着一摞物理作业走进来。他看到站在办公桌前的许砚知,脚步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
“时亦来了,”张老师接过他手里的作业,指了指许砚知,“她物理基础薄弱,你平时多带带她,把错题给她讲讲。都是同学,互相帮助应该的。”
陆时亦看了许砚知一眼,她的头埋得更低了,耳尖红得像熟透的樱桃。他沉默了两秒,点了点头:“好。”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落在许砚知耳朵里。她的心跳又开始加速,像揣了只乱撞的小兔子,连指尖都有点发烫。
从办公室出来时,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走廊里,谁都没说话。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会在地面上轻轻碰到一起。许砚知攥着衣角,心里乱糟糟的——让他讲题?她怎么可能敢问,光是想到要和他单独待在一起,就够让她紧张半天了。
“放学后排练室有空。”陆时亦突然开口,声音打破了沉默。他没回头,脚步依旧不快,“七点到,我给你讲错题。”
许砚知愣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话。夕阳的光落在走廊的窗台上,把一盆绿萝的影子投在地上,晃悠悠的,像她此刻的心情。
那天晚上,许砚知提前十分钟到了排练室。这里平时是社团活动的地方,此刻空无一人,只有角落里堆着几个旧音箱,空气中飘着淡淡的灰尘味。她找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下,把物理试卷摊开,指尖却一直在抖。
七点整,排练室的门被推开,陆时亦走了进来。他没穿校服,换了件简单的白色T恤,背着一个黑色的双肩包,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和一支笔。
“来了。”他把东西放在桌上,声音比平时柔和一点。
许砚知点点头,把试卷往他面前推了推:“麻烦你了。”
他没说话,拿起她的试卷,低头看了起来。灯光落在他的侧脸,把他的睫毛照得很清晰,像小扇子似的。许砚知偷偷看着他,发现他看题的时候,会习惯性地轻咬下唇,和她自己卷书角的习惯有点像。
“这里,”他用指尖点了点她错的那道洛伦兹力题,“上次不是跟你说过左手定则吗?再演示一遍我看看。”
许砚知伸出左手,按照他说的方法比划,指尖却不听使唤,越紧张越出错。她的脸烧得厉害,刚想缩回手,陆时亦却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指尖有点凉,碰到她的皮肤时,像有电流窜过。许砚知猛地抬头,撞进他的眼睛里,他的瞳孔很深,像盛着夜晚的星子,里面清晰地映着她的影子。
“掌心朝电场反方向,四指指向正电荷运动方向,”他的声音很近,带着点微哑,“这样……对了。”
他松开手时,许砚知的手腕上还残留着他的温度,烫得她心跳如鼓。她低下头,假装看自己的手,却没注意到陆时亦把笔记本往回拢了拢,像是在藏什么东西。
讲题的时间过得很快,他讲得条理清晰,总能用最简单的话把复杂的公式讲明白。许砚知渐渐不那么紧张了,偶尔会抬头问一两个问题,他都耐心地回答。
结束时已经快八点了,陆时亦收拾东西准备走,许砚知突然看到他的笔记本掉了一页纸出来。她连忙弯腰去捡,却在看到纸上内容时愣住了——那不是物理公式,而是一幅简笔画,画的是一个女生的侧影,坐在窗边,手里拿着一支笔,窗外有棵梧桐树。
画得很像她。
陆时亦也看到了,脸色瞬间变了,慌忙从她手里抢过那张纸,揉成一团塞进兜里,动作快得像在掩饰什么。他的耳尖红了,眼神有些慌乱,和平时那个沉稳的他判若两人。
“我、我先走了。”他几乎是落荒而逃,背着包快步走出了排练室。
许砚知站在原地,手里还残留着那张纸的温度。她看着紧闭的门,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又有点酸酸的。
原来他不仅会画云,画星星,还会画她。
这个发现像颗被藏起来的糖,在她心里慢慢融化,甜得让她忍不住弯起了嘴角。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她的物理试卷上,把那道曾经让她头疼的错题,照得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