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雨来得猝不及防。
放学时还只是飘着零星小雨，许砚知没带伞，想着等雨停了再走，可不过半小时，雨就越下越大，噼里啪啦地砸在窗户上，把窗外的世界浇成了一片模糊的水色。
排练室的灯还亮着，她刚把陆时亦讲过的错题整理完，笔尖在笔记本上留下最后一个句号时，才发现天已经彻底黑了。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雨声在空旷的空气里回荡，偶尔夹杂着远处教室关灯的声响。
许砚知收拾好书包，走到窗边往下看。校门口挤满了举着伞的家长和学生，五颜六色的伞像浮在雨里的花，却没有一把是为她而举的。她的眉头轻轻皱了皱——早知道早上就该听妈妈的话，把伞放进书包。
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冒雨冲出去时，排练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陆时亦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折叠伞，伞沿还在往下滴水。他的头发有点湿，额前的碎发贴在额头上，白色T恤的袖口也沾了点水渍，像是刚从雨里跑过来。
“没带伞？”他问，声音比平时低了点，带着点被雨打湿的微哑。
许砚知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点点头：“嗯。”
他走进来，把伞放在桌上，伞面撑开的弧度很大，足够遮住两个人。“我送你到车站。”他说着，拿起自己的书包，动作自然得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许砚知的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连指尖都有点发烫：“不、不用麻烦了，我自己等雨小点就行。”
“雨一时停不了。”陆时亦指了指窗外，雨点还在疯狂地砸着玻璃，“走吧，再晚就没公交了。”
他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笃定。许砚知没再推辞，只是低下头，小声说了句“谢谢”，跟着他走出了排练室。
走廊里的灯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在地面上碰到一起，又很快分开。许砚知攥着书包带，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混着窗外飘进来的雨气，清清爽爽的，让她莫名安心。
走到教学楼门口，陆时亦撑开那把黑色的伞，把大半伞面往她这边倾斜：“站过来点。”
许砚知往他身边靠了靠，肩膀几乎要碰到他的胳膊。伞下的空间很小，能清晰地听到他的呼吸声，还有雨点打在伞面上的“咚咚”声，像敲在心上的鼓点。她的心跳得飞快，眼睛盯着脚下的水洼，不敢抬头看他。
雨下得很大，路面积了不少水，陆时亦走得很稳，刻意避开那些深一点的水洼。有一次，一辆汽车从旁边驶过，溅起的水花眼看就要泼到许砚知裤脚，他下意识地往她这边靠了靠，用胳膊轻轻挡了一下，自己的半边袖子却被溅湿了。
“谢谢。”许砚知的声音有点闷，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暖暖的。
他没说话，只是把伞又往她这边挪了挪，黑色的伞沿几乎要碰到她的头顶。许砚知偷偷抬眼看他，发现他的侧脸在路灯下显得格外柔和，睫毛上沾着细小的雨珠，像落了层星星。
走到公交站时，刚好有一辆公交车驶来。许砚知看着缓缓停下的车，心里突然有点不舍——伞下的时间太短了，短得像一场没做完的梦。
“我上车了。”她站在伞下没动，声音有点小。
陆时亦点点头，把伞往她手里递了递：“伞你拿着。”
“那你怎么办？”许砚知连忙摆手，“你家也很远吧，没有伞怎么回去？”
“我还有一把。”他说得很平静，仿佛这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明天记得还我就行。”
许砚知看着他手里的伞，又看了看他被雨打湿的肩膀，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却还是接了过来。伞柄上还残留着他的温度，暖暖的，像揣了个小太阳。
“那……晚安。”她低下头，飞快地说了句，转身跑向公交车。
上车时，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陆时亦还站在公交站的屋檐下，没带伞，任由雨点落在他身上。路灯的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的目光落在公交车上，像是在看她的方向。
公交车缓缓开动，许砚知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雨幕里。她握着那把黑色的伞，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酸酸的，又有点甜。
他说他还有一把伞，可她明明记得，他的书包侧袋里只装着这一把。
那天晚上，许砚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把那把伞放在书桌旁，伞面上的水珠还在往下滴，在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水渍。她拿起手机，点开和陆时亦的聊天框——那是之前张老师让他发错题照片时加的好友，对话框里只有寥寥几句关于学习的话。
她犹豫了很久，指尖在屏幕上打了又删，最后只发了一句：“你到家了吗？”
消息发出去后，她盯着屏幕，心脏“咚咚”地跳。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屏幕始终是暗的，没有任何回复。
许砚知的心情一点点沉了下去，像被雨打湿的纸鸢。他是不是没看到？还是觉得没必要回复？她叹了口气，把手机放在床头，准备睡觉。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亮了一下。
是陆时亦的回复，只有两个字：“到了。”
后面还跟着一个句号，像他写在草稿纸上的字迹，干净又认真。
许砚知的嘴角瞬间弯了起来，像被点亮的星星。她手指飞快地打下“那就好，晚安”，点击发送后，把手机抱在怀里，感觉心里的失落都被这两个字驱散了。
没过几秒，手机又亮了。
这次他回了三个字：“晚安。”
没有句号，却比任何话都让她安心。
许砚知把手机放在枕头边，听着窗外的雨声，嘴角带着笑意闭上了眼睛。她仿佛能看到他坐在书桌前，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敲下这两个字的样子，或许还会像平时一样，轻轻皱着眉，认真得像在解一道物理题。
那天晚上，她做了个梦。梦里是下雨的夜晚，她和陆时亦共撑一把伞，走在洒满月光的小路上，他的影子和她的影子在地面上紧紧靠在一起，再也没有分开。
第二天早上，雨停了。许砚知把伞洗干净，晾干后小心翼翼地叠好，放进书包里。她想，等见到陆时亦，一定要把伞还给他，还要好好谢谢他。
只是她没注意到，书包侧袋里，除了那把黑色的伞，还多了一颗她昨天不小心掉进去的柠檬糖，糖纸在阳光下闪着淡淡的光，像个藏起来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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