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时，校园里的梧桐叶开始大片大片地往下落。
早读课后的课间，陈佳佳拉着许砚知去操场捡落叶——美术老师布置了“秋日手账”的作业，要求用落叶做装饰。操场边的梧桐树下堆着厚厚的一层落叶，金黄的、橙红的，踩上去“咔嚓”作响，像踩碎了一整个秋天。
“你看这片！像不像蝴蝶？”陈佳佳举着一片边缘卷曲的叶子，兴奋地冲许砚知晃了晃。
许砚知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挑选着形状完整的落叶，闻言抬头笑了笑：“像，就是颜色有点深，贴在手账上可能不好看。”
她的指尖刚碰到一片浅黄的叶子，就听到身后传来篮球落地的声音。回头一看，是陆时亦和几个男生抱着篮球从篮球场走过来，大概是刚打完球，他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贴在皮肤上，脖颈处的衣领也沾了点汗渍。
许砚知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把手里的落叶往身后藏了藏，像被发现了什么秘密的小孩。
陆时亦的目光在她和陈佳佳手里的落叶上停顿了两秒，脚步慢了半拍。和他同行的男生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啊，去买水喝，渴死了。”
他“嗯”了一声，视线却又往许砚知这边瞟了一眼，才跟着男生往小卖部走去。阳光落在他的侧脸，把他微微泛红的耳根照得格外清晰。
“你看你看，”陈佳佳用胳膊肘撞了撞许砚知，挤眉弄眼地笑，“他又看你了。我跟你说，陆时亦绝对对你有意思，不然干嘛总偷偷看你？”
“你别乱说。”许砚知的脸又红了，低头假装整理落叶，指尖却在那片浅黄的叶子上轻轻划着，心里像被羽毛搔过，痒痒的。
两人捡了满满一袋子落叶，正准备回教室，许砚知却发现自己的历史笔记落在了刚才蹲过的地方。“我回去拿一下，你先走吧。”她对陈佳佳说。
跑回梧桐树下时，她看到陆时亦正站在那里，手里拿着她的笔记本，指尖在封面上轻轻摩挲着——那上面有她画的小小的梧桐叶图案。
听到脚步声，他猛地抬起头，像被抓包的小偷，慌忙把笔记本递过来，耳根红得更厉害了：“你的东西掉了。”
“谢谢。”许砚知接过笔记本，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烫得她连忙缩回手。她低头看着笔记本，发现封面上多了一片压平的梧桐叶，金黄的颜色，形状像颗小小的心，正好落在她画的梧桐叶旁边。
是他放的吗？
许砚知的心跳又开始加速，像揣了只乱撞的小兔子。她抬头想问问他，却发现他已经转身往小卖部走了，脚步比刚才快了点，背影在落叶堆里晃了晃，像片被风吹动的叶子。
她握着那片藏在笔记本里的梧桐叶，感觉心里甜甜的，像喝了加了蜜的柠檬水。
下午的自习课，许砚知把那片梧桐叶夹进了日记本里，旁边写上：“10月23日，落叶堆里的小秘密。”写完后，她忍不住往陆时亦的座位看了一眼，发现他正低头看着什么，嘴角似乎微微弯了一下，像被阳光晒化的冰。
放学时，陈佳佳被她妈妈接走了，许砚知一个人背着书包往校门口走。刚走到教学楼门口，就看到陆时亦站在台阶下，手里拿着一个透明的文件夹，似乎在等什么人。
他看到她，脚步动了动，却没说话，只是默默地跟在她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两人沿着铺满落叶的小路往前走，脚踩在叶子上发出“咔嚓”的声响，像在合奏一首秋天的歌。许砚知的心跳得飞快，却不敢回头，只是悄悄放慢了脚步——她发现，他也跟着放慢了速度。
风吹过树梢，又落下几片叶子，有一片正好落在许砚知的头发上。她没察觉，直到身后传来陆时亦的声音：“叶子。”
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点，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
许砚知愣了一下，停下脚步。陆时亦快步走到她面前，微微弯腰，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她的发梢，把那片落叶摘了下来。
他的指尖很轻，像羽毛落在皮肤上，带着点微热的温度，顺着发梢一路烧到心底。许砚知屏住呼吸，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他的睫毛很长，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里面盛着她从未见过的认真。
“谢、谢谢。”她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叶子，脸颊烫得能煎鸡蛋。
陆时亦把落叶捏在手里，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眼神里有什么东西在慢慢融化，像春天的冰。空气里弥漫着落叶和桂花混合的香气，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膛。
“我……”
“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相视一笑。他的笑容很淡，却像阳光一样，瞬间照亮了整个秋天。
“你先说。”陆时亦的声音里带着点笑意，比平时柔和了许多。
许砚知的心跳更快了，她攥着书包带，鼓起勇气问：“你……是不是也往我笔记本里放了梧桐叶？”
陆时亦的耳尖又红了，他点点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嗯。”
“为什么？”许砚知追问，眼睛亮晶晶的，像藏着星星。
他没回答，只是把手里的落叶递给她，那片叶子的形状和她头发上掉下来的一模一样。“这个，给你。”他说，“做手账用。”
许砚知接过落叶，指尖碰到他的手指，这次没有躲开。她看着他的眼睛，突然觉得，那些藏在草稿纸、便利贴和落叶里的秘密，好像已经不需要再说出口了。
两人继续往前走，这次并肩走在了一起，脚步同步得像被谁用尺子量过。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在铺满落叶的小路上紧紧靠在一起，再也没有分开。
走到校门口时，陆时亦突然停下脚步，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瓶，递给许砚知。瓶子里装着许多片压平的梧桐叶，每一片都被细心地写了日期，从他们第一次在图书馆遇见那天开始，一直到今天。
“送给你。”他的声音有点紧张，却很认真，“做手账……应该能用得上。”
许砚知握着那个玻璃瓶，感觉心里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又有点酸酸的。她抬起头，看着他泛红的耳根和亮晶晶的眼睛，突然笑了，像被点亮的星星。
“陆时亦，”她说，“你的手账素材，好像比我的还多呢。”
他也笑了，这次的笑容很明显，像被阳光晒化的冰，带着点腼腆，又带着点释然。
风吹过树梢，又落下几片叶子，像在为他们鼓掌。许砚知看着手里的玻璃瓶，觉得这个秋天，好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甜。那些藏在草稿纸和落叶里的喜欢，终于在这个傍晚，悄悄露出了尖尖的嫩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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