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运动会像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把整个高二的紧张气氛都搅活了。
许砚知报了女子800米，不是因为擅长，而是陈佳佳软磨硬泡，说她们班女生报名人数不够，会被班主任批评。站在起跑线前时，她的腿肚子都在打颤，看着跑道旁黑压压的人群，手心冒出一层细汗。
“别紧张，跟着大部队跑就行，不用抢第一。”陈佳佳站在栏杆外给她加油，手里挥舞着一面写着“加油”的小旗子，“我在终点给你递水！”
许砚知点点头，刚想深吸口气，目光却不经意间扫过人群——陆时亦站在不远处的梧桐树下，手里拿着一本物理练习册，却没看，视线直直地落在她身上，眉头微微皱着，像在担心什么。
看到他的目光，许砚知的心跳突然乱了节拍，紧张感莫名少了一半，反而有点想笑。他不是最不喜欢热闹吗？怎么会来看她跑步？
发令枪响的瞬间，她跟着人群冲了出去。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带着操场上的尘土味和欢呼声，她的呼吸渐渐急促，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跑到第二圈时，她已经落在了最后，喉咙干得像要冒烟，眼前开始发晕。
“许砚知！加油！”陈佳佳的声音穿透人群，传到她耳朵里。
她咬着牙想加速，脚下却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就在这时，她看到陆时亦从树下往前走了两步，眼神里的担忧像要溢出来，手指紧紧攥着手里的练习册，指节泛白。
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许砚知突然加快了脚步。她不想在他面前掉队，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冲过终点线的那一刻，她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陈佳佳连忙冲过来扶住她，把一瓶水塞进她手里：“慢点慢点，你太棒了！竟然跑完了！”
许砚知靠在栏杆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喉咙里像有火在烧。她拧开水瓶想喝，却发现瓶盖怎么也拧不开，手指软得没力气。
“我来吧。”
一只手伸过来，接过她手里的水瓶。是陆时亦，他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身边，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有点乱，手里还拿着那本没翻开的练习册。
他拧开瓶盖，把水递还给她，动作自然得像做过无数次。许砚知接过水，喝了一大口，凉意顺着喉咙往下滑，终于缓解了灼烧感。
“谢谢。”她的声音还有点喘，脸颊因为运动泛着健康的粉色。
“跑得不错。”陆时亦看着她，眼神里带着点笑意，“比我想象中厉害。”
“你想象中我是什么样的？”许砚知有点好奇。
“像只怕生的小兔子，”他说，“没想到跑起来这么快。”
许砚知忍不住笑了，刚想说话，却看到不远处的张浩举着一瓶运动饮料走过来，径直走到她面前：“砚知，跑得累了吧？喝这个，补充体力。”
他的语气带着明显的热情，眼神里的喜欢几乎写在了脸上。
许砚知愣了一下，刚想摆手说不用，陆时亦却突然把手里的练习册往她怀里一塞，然后拿起她放在栏杆上的那瓶水，往张浩面前递了递，声音淡淡的：“她有水。”
张浩的笑容僵在脸上，看着陆时亦递过来的水，又看了看他紧绷的侧脸，识趣地笑了笑：“那、那我先过去了。”说完，转身快步走了。
许砚知看着陆时亦把水重新放回她手里，手指还捏着瓶身，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力度。他的耳根又红了，却没看她，只是望着跑道上正在冲刺的男生，像在掩饰什么。
“你干嘛呀？”许砚知忍不住问，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往上扬。
“没什么。”他的声音有点含糊，“他的饮料太甜，你不喜欢。”
许砚知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暖暖的。他竟然连她不喜欢太甜的饮料都知道。
这时，广播里传来通知，说男子1500米决赛即将开始，让运动员去检录。陆时亦突然“啊”了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我要去检录了。”
“你也报了项目？”许砚知很惊讶，她从没听说过。
“嗯，物理老师让我报的，说锻炼一下。”他说着，转身就要走，却又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她——是他的号码布，上面写着“1500米 陆时亦 08号”。
“帮我拿着。”他说，语气有点急，又带着点信任，“我跑完回来拿。”
“好。”许砚知接过号码布，指尖碰到他的手指，烫得她心跳加速。
看着他跑向检录处的背影，她把号码布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自己的口袋里，像藏了个珍贵的秘密。布料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和淡淡的洗衣粉味，让她想起晚自习时共享的那件校服外套。
男子1500米决赛开始时，许砚知挤到了最前排。发令枪响后，陆时亦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他的步伐很大，节奏均匀，很快就冲到了第一梯队。阳光落在他的背影上，把他的号码布照得格外清晰——08号，是她的生日月份。
他是特意选的这个号码吗？
许砚知的心跳又开始不规律，眼睛紧紧盯着跑道上那个奔跑的身影。跑到最后一圈时，陆时亦突然放慢了速度，似乎有点体力不支。
“陆时亦！加油！”许砚知忍不住喊了出来，声音在欢呼声中显得有点小，却清晰地传到了他耳朵里。
陆时亦像是被注入了能量，突然加速，超过了前面的男生，第一个冲过了终点线。
冲线的瞬间，他转过身，朝着许砚知的方向看了一眼，嘴角扬起一个明亮的笑容，像被阳光照亮的天空。
许砚知的心脏“咚”地跳了一下，像有烟花在心里炸开。她看着他被同学围住，看着他接过别人递来的水，却始终望着她的方向，眼神里的笑意像要溢出来。
那一刻，操场上的欢呼声、广播声、风吹过树叶的声音，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她的眼里只剩下那个穿着运动服的少年，和他口袋里藏着的、与她有关的小秘密。
口袋里的号码布像是在发烫，提醒着她，这个秋天，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改变，像跑道上逐渐加速的脚步，朝着彼此的方向，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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