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竞赛的前一晚，晚自习的教室只剩下稀疏的灯光。
许砚知趴在桌上整理历史年表，笔尖在“甲午中日战争”旁边画了个小小的哭脸——这是她最记不住的知识点。窗外的梧桐叶被晚风拂得轻响，像谁在低声提醒。她抬头时，看到陆时亦还坐在斜对面的位置，面前摊着厚厚的竞赛辅导书，眉头微蹙，手指在草稿纸上飞快地演算着。
他的台灯开得很亮，把侧脸照得格外清晰，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像停着只安静的蝶。桌角放着一杯没喝完的咖啡，已经凉透了，杯壁上凝着的水珠顺着桌沿往下滑，在纸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别喝凉咖啡了。”许砚知起身，端起他的杯子走向饮水机，“我帮你换杯热的。”
陆时亦抬起头，眼里带着点红血丝，像只熬了夜的猫。“不用麻烦。”他说，却没阻止她，只是看着她的背影，在灯光里晃成温柔的轮廓。
许砚知接了杯热水回来，放在他手边，顺手把他的咖啡杯扔进垃圾桶。“喝凉的对胃不好，”她学着他平时的语气，“明天还要考试，别折腾自己。”
他的嘴角弯了弯，拿起热水杯抿了一口，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眉头似乎舒展了些。“这道题的解题模型有点偏，”他把辅导书推过来，指着一道关于天体运动的题目，“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像少了个隐藏条件。”
许砚知凑过去看，公式密密麻麻的像蚂蚁，但她还是认出了他画的受力分析图——比平时多画了条辅助线，像根固执的桥。“你看这里，”她指着图里的行星轨道，“是不是可以假设它做匀速圆周运动？就像……就像陈佳佳绕着小卖部跑圈，永远在同一个范围里晃。”
陆时亦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亮了。“对！我怎么没想到？”他抓起笔在草稿纸上飞快地写着，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像雨打芭蕉，“隐藏条件就是‘匀速圆周运动’，题目里没明说，但轨道是正圆，肯定是这个！”
他写得太急，笔尖在纸上戳出个小洞，像颗惊讶的眼睛。许砚知看着他兴奋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伸手替他把歪掉的台灯扶正：“慢点写，别把纸戳破了。”
“等我拿了奖，”他头也不抬，声音里带着笃定的笑意，“就请你去吃那家新开的日料，听说他们家的鳗鱼饭特别好吃。”
“还要加一份玉子烧。”许砚知补充道，指尖在他的草稿纸上轻轻点了点，“不许耍赖。”
“不耍赖。”他停下笔，抬头看她，灯光在他瞳孔里投出一小片光斑，“你物理要是能考到八十分，我再请你看一场电影，imax厅的。”
“一言为定。”许砚知伸出小指，像小时候拉钩那样。
陆时亦的动作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也伸出小指，轻轻勾住了她的。指尖相触的瞬间，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两人都没说话，只是看着彼此的眼睛，灯光在里面晃啊晃，像盛着星星。
辅导书的页数被翻过了大半，陆时亦终于合上书本，长舒了一口气。“差不多了，”他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再看下去该记混了。”
许砚知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锦囊，递给他：“这个给你。”锦囊是用红色的丝线绣的，上面歪歪扭扭地缝着片梧桐叶，是她周末在家绣的，针脚有点乱，像她跳脱的心思。
“里面是什么？”他捏了捏，软软的像棉花。
“我求的平安符，”她有点不好意思，“在庙里求的，说能带来好运。”其实是她自己剪了张纸条，上面写着“加油”两个字，偷偷塞在里面。
陆时亦小心翼翼地把锦囊放进笔袋最深处，像藏了件稀世珍宝。“谢谢，”他说，“我会带着的。”
收拾书包时，他把竞赛准考证夹在物理笔记本里，夹页正好是许砚知画的梧桐叶插画。“明天考完试，”他拉上书包拉链，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我来接你放学。”
“好。”许砚知点头，看着他把台灯关掉，两人的影子在墙上融成一团，像块温暖的墨。
走出教学楼时，月光把梧桐叶的影子投在地上，像铺了层碎银。陆时亦坚持要送她到巷口，说“竞赛前要攒点人品”。两人并肩走着，谁都没说话，却能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呼吸，和晚风拂过叶尖的轻响。
“别紧张，”快到巷口时，许砚知停下脚步，看着他的眼睛，“你做物理题的时候，比谁都厉害。”
他的睫毛颤了颤，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比平时更轻：“你也是，记得左手定则。”
巷口的路灯亮着，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依依不舍地交叠。许砚知站在门后，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月光里，手里还攥着他刚才碰过的书包带，带着点淡淡的墨水味。
明天的竞赛像座小小的山，但她知道，他一定能翻过去。就像他总能解开最难的物理题那样，总能带着笃定的笑意，走向她期待的方向。
灯下的陪伴还在心里发烫，锦囊里的纸条还藏着秘密。这个夜晚，安静得像首没写完的诗，等着明天的晨光，写下最明亮的那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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