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风带着离别的热，吹得A大的毕业典礼横幅猎猎作响。许砚知穿着学士服，手里攥着历史系的毕业证书，红色封皮烫金的校徽在阳光下格外耀眼。学士帽的流苏垂在耳边，被风吹得不停晃动，像颗悬而未决的星。
“在找我吗？”
陆时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笑意。他穿着B大的学士服，黑色的垂布上绣着物理系的徽章，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信封，边角被磨得有点毛边，像是揣了很久。他走到她面前时，学士帽的帽檐碰了一下她的，发出轻轻的“嗒”声。
“你的毕业典礼不是上午就结束了吗？”许砚知看着他额角的汗，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过去，“跑这么快干嘛，像高中时抢着交卷似的。”
“怕你等急了。”他接过纸巾，却没擦汗，反而捏在手里转了转，“这个给你。”他把牛皮纸信封递过来，上面贴着一片干枯的梧桐叶——是他们高中时捡的第一片，叶脉早已泛黄，却被压得平平整整。
周围都是拍照的人群，学士服的黑色身影在红砖墙前攒动，笑声和快门声混在一起，像场盛大的潮水。许砚知捏着信封的边角，能感觉到里面厚厚的一沓纸，指尖微微发颤：“现在能拆吗？”
“去那边。”他拉着她的手，穿过人群，走到那棵熟悉的梧桐树下——是他们大学四年常来的那棵，比刚入学时又粗了一圈，枝桠上还挂着去年秋天他们系的祈福牌。
树荫下很静，能听到风穿过树叶的沙沙声。许砚知拆开信封，掉出一沓照片和一封信。照片从高中到大学，按时间排得整整齐齐：圣诞联欢会他弹吉他的侧影，雪地里两人的雪人合照，图书馆共享的笔记本，樱花树下相触的指尖，实验室里交叠的影子……最后一张是今天上午拍的，他穿着B大的学士服，站在物理系的穹顶下，手里举着张纸条，写着“等你”。
信纸上的字迹比高中时成熟了许多，却依然带着他特有的认真：
砚知：
整理东西时翻到这些照片，突然发现，我们已经一起走过了六年。
高中时总觉得大学很远，像解不出的物理题，要算很久才能到答案。可真的站在这里，又觉得时间快得像场梦——好像昨天还在为历史年代表吵架，今天就已经要穿上学士服，站在梧桐树下说“毕业快乐”。
记得你说过，历史是“过去的现在”，现在是“未来的历史”。那我们这六年，大概就是彼此生命里最珍贵的那页历史，有错题本上的红叉，有共享耳机里的旋律，有樱花和银杏，有冬雪和夏蝉，还有那些没说出口的话，都藏在照片的缝隙里。
研究生我报了B大的直博，你也申请了A大的硕士，我们还会像现在这样，隔着三条街，在图书馆和实验室之间穿梭。等你毕业那天，我还来这里等你，带着新的照片，讲新的故事。
最后想说，遇见你之前，我以为物理公式是世界上最确定的东西；遇见你之后才知道，比公式更确定的，是每次看向你时，心里那句不会变的“我愿意”。
陆时亦
六月二十五日
信纸的最后画着两个简笔画小人，穿着学士服，抛着学士帽，背景是A大和B大的校门，中间画着条无限延伸的线，标注着“未完待续”。
许砚知的眼泪掉在照片上，晕开了一点水渍。她抬头时，陆时亦正看着她，眼里的光比阳光还亮，像藏了整个夏天的热。“哭什么，”他伸手帮她擦眼泪，指腹蹭过她的脸颊，带着点粗糙的温柔，“毕业是好事啊。”
“我知道，”她吸了吸鼻子，把照片和信塞进信封，“就是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
他突然低下头，吻住了她。
周围的喧嚣好像瞬间消失了，只剩下唇齿间的温热和彼此的呼吸。这个吻不像任何一次——没有春樱的羞怯，没有夏夜的汹涌，没有秋光的笃定，没有冬夜的珍惜，而是带着种尘埃落定的温柔，像把六年的时光都揉碎了，融进这漫长的触碰里。
他的手穿过她的学士服帽绳，轻轻托着她的头，另一只手紧紧攥着她的手腕，仿佛要把这六年的温度都刻进彼此的皮肤里。许砚知能闻到他学士服上淡淡的樟脑味，混着阳光晒过的味道，是她熟悉的、让人安心的气息。她的手臂环上他的脖子，指尖触到他学士服的垂布，上面绣着的“物理系”三个字，硌着彼此的胸口，像枚滚烫的印章。
风穿过梧桐叶，把远处的笑声送过来，又轻轻吹走。他们站在树荫里，吻了很久，久到学士帽从头上滑下来，掉在草地上，滚到那沓照片旁边。陆时亦慢慢松开她时，额头抵着她的，鼻尖相蹭，眼里的水汽和笑意混在一起：“你看，我们还有很多个六年。”
“嗯。”许砚知在他怀里点点头，听着他胸腔里沉稳的心跳，像听了六年的、最安心的旋律。
毕业季的风还在吹，吹起他们的学士服衣角，吹落了几片梧桐叶，落在那封写着“未完待续”的信上。远处有人在喊“合照啦”，陆时亦捡起地上的学士帽，重新戴在她头上，把流苏拨到她的右肩——像毕业典礼上的仪式，却带着只有他们懂的温柔。
“走吧，”他牵起她的手，信封被她紧紧攥在另一只手里，“去拍张新的合照，放在这沓照片的最后一页。”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许砚知看着他眼里的光，突然明白，所谓结局，从来不是终点。就像这封写满回忆的信，这沓跨越六年的照片，这个在梧桐树下的长吻，都是属于他们的、新的开始。
未来还有很多个夏天，很多场毕业典礼，很多封没拆的信，但只要身边有彼此，就能笑着走向下一段路，把“未完待续”，写成“我们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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