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前的周末,阳光懒懒散散地爬进A大的研究生宿舍。许砚知蹲在衣柜旁,翻着那个从家里带来的旧纸箱——里面装着高中到大学的零碎物件,被她遗忘在角落快半年了。指尖触到一个硬纸筒时,她愣了一下,抽出来才发现是卷起来的画纸,边缘已经泛黄。
“在找什么?”
陆时亦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刚从B大过来,手里提着个保温袋,里面是刚出炉的糖糕,还冒着热气。他走到她身后,弯腰看到纸箱里的东西时,眼睛亮了:“这不是你高中的速写本吗?”
画纸被慢慢展开,上面是高中教室的素描:靠窗的位置坐着两个小人,一个在写物理题,一个在背历史书,窗外的梧桐枝桠伸进画里,枝头上画着个小小的太阳。画的右下角标着日期,是高三模拟考后的第二天。
“画得真像,”陆时亦的指尖轻轻拂过画里的小人,“你看,这个写物理题的,连皱眉的样子都和我一样。”
许砚知的脸颊有点烫,把画纸卷起来塞进纸箱:“当时闲得无聊画的,别笑我。”
他却从纸箱里翻出更多东西:圣诞联欢会的节目单,上面有他弹吉他的名字;物理竞赛的准考证,边角被她画了个笑脸;还有那片被压在历史书里的梧桐叶,叶脉上还能看到他写的“加油”两个小字,用的是红色水笔,和他当年批改错题的颜色一样。
“这个还在啊,”他拿起那片梧桐叶,转头看向她时,眼里的光比糖糕的热气还暖,“我还以为你早扔了。”
“才不扔,”她把叶尖捏在手里,“这是我们第一个‘合作项目’的见证。”
纸箱底层有个铁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些零碎的小物件:他送的第一枚书签,她织的第一条围巾(针脚比后来的更歪),共享笔记本的第一页复印件,还有两颗用玻璃纸包着的糖——是高三平安夜他塞给她的,玻璃纸已经起了皱,却还能闻到淡淡的薄荷香。
陆时亦拿起那颗糖,剥开玻璃纸,把糖放进嘴里,薄荷的清凉瞬间在舌尖炸开:“还是那个味道。”他突然低下头,吻住了她。
薄荷的凉混着糖糕的甜,在唇齿间漫开。这不是实验室里那种克制的吻,也不是毕业季那种带着仪式感的吻,而是带着点孩子气的亲昵,像高中时偷偷分享零食的雀跃。许砚知的手撑在纸箱边缘,指尖碰到一片梧桐叶,冰凉的,却抵不过他手掌的温度——他的手托着她的后颈,指腹擦过她的发线,带着点旧物的尘埃味,却格外安心。
阳光透过窗户,把纸箱里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他们交叠的身上。陆时亦的膝盖抵着她的膝盖,两人半蹲在地上,姿势有点笨拙,却像被时光裹住的茧,温暖又私密。他微微侧头,加深这个吻,舌尖带着薄荷的微麻,轻轻扫过她的唇齿,像在唤醒沉睡的记忆。
不知过了多久,他慢慢松开她,鼻尖蹭着她的鼻尖,呼吸里都是薄荷的清冽。“你看,”他笑着说,指腹轻轻点了点她的唇角,“糖没化,还在。”
许砚知把脸埋进他的颈窝,闻到他衬衫上的洗衣液味,混着旧物箱的纸味,突然觉得眼眶有点热。“这些东西,”她闷闷地说,“像把时光装在了盒子里。”
“不是装起来,是存起来,”他伸手把纸箱往旁边推了推,让她靠得更稳些,“就像物理实验的数据,要存档,才能证明发生过。”
她抬起头,看到他手里拿着那枚最早的书签,银色的书页上,“载着星光的历史书”几个字被磨得有点浅,却依然清晰。“你还记得这句话吗?”他把书签放在她的掌心,“当时觉得‘星光’和‘公式’离我们很远,现在才发现,我们就在星光里,也在公式里。”
许砚知握紧书签,金属的凉意透过掌心传来,却暖得像他此刻的眼神。她突然想起什么,从铁盒子里拿出一个小小的U盘:“这个给你,里面是我整理的科技史资料,你上次说可能用得上。”
U盘上挂着个迷你的物理公式吊坠,是他大三时送她的,上面刻着“F=GmM/r²”——万有引力公式,他说“就像我们,距离再远,也会相互吸引”。
“谢啦,”他接过U盘,往自己的钥匙扣上一挂,刚好和她送的梧桐叶钥匙扣挨在一起,“晚上回去就看。”
阳光慢慢移到纸箱中央,把那些旧物件照得发亮。陆时亦把纸箱合上,抱起来放在书架顶层:“以后别放这么低,万一被碰到了。”他的手顺势牵住她的,往门口走,“糖糕快凉了,去吃吧。”
走到宿舍楼下时,许砚知突然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的梧桐说:“你看,那棵树的枝桠,和画里的好像。”
陆时亦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深秋的梧桐叶已经落了大半,光秃秃的枝桠伸向天空,果然和高中教室窗外的那棵很像。他握紧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像在说“我记得”。
有些时光,不必刻意想起,就像旧物箱里的梧桐叶,像唇齿间残留的薄荷味,像掌心从未褪色的温度,早已在彼此的生命里,刻下了比年轮更清晰的印记。未来还有很多个纸箱要装满,很多片梧桐叶要收藏,但此刻,他们只需要牵着彼此的手,看着眼前的枝桠伸向天空,就知道,那些被时光存档的瞬间,都会变成往后日子里,最温暖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