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初雪来得悄无声息，清晨推开窗，B大物理系的实验楼已经覆了层薄白。陆时亦站在窗边呵了口气，玻璃上立刻蒙上白雾，他用指尖画了个小小的笑脸，旁边写着“砚知”两个字，很快被窗外的寒气冻成冰纹。
手机震动时，他正调试着低温超导实验的设备。屏幕上跳出许砚知的消息：“宿舍暖气坏了，冻得手都握不住笔，你的实验室暖和吗？”后面跟着个发抖的表情包。
他几乎是立刻回复：“快来，我刚开了暖气，给你留了烤红薯。”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他已经转身往休息室走，把昨天买的红薯放进微波炉，又从抽屉里翻出条厚毛毯——是她去年落在这儿的，米白色的，边缘绣着片梧桐叶。
许砚知裹着羽绒服出现在实验室门口时，鼻尖冻得通红，手里抱着本厚厚的《中国科技史》，书页边缘被冻得有点卷。“外面雪下大了，”她跺了跺脚上的雪，睫毛上还沾着细小的雪花，“你看，睫毛都结冰了。”
陆时亦伸手，用指腹轻轻蹭掉她睫毛上的雪，指尖的温度让她瑟缩了一下，却没躲开。“微波炉里有红薯，”他把毛毯披在她肩上，“先去休息室暖和会儿，我这边马上好。”
休息室的暖气很足，壁炉形状的取暖器亮着橘红色的光，把毛毯烤得暖融融的。许砚知坐在书桌前，翻开科技史，目光却忍不住飘向操作台——陆时亦穿着白大褂的背影在仪器间穿梭，侧脸在冷光下显得格外专注，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像高中时解物理题的模样。
红薯的甜香从微波炉里飘出来时，实验的警报声突然响起，尖锐得刺破了安静。许砚知吓了一跳，刚站起来就看到陆时亦快步跑过来，脸上带着点急：“没事，低温装置压力有点不稳，我去处理下，你在这儿别动。”
他转身的瞬间，她却抓住了他的手腕，白大褂的袖口被扯得有点变形：“小心点。”
他的脚步顿了顿，回头看她时，眼里的急虑突然软了下来，像被炉火烤化的雪：“放心，小问题。”他反手握了握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等我五分钟。”
五分钟后，警报声停了。陆时亦推门进来时，头发有点乱，额角渗着薄汗，手里拿着两个烤红薯，皮已经被剥好，露出橙红色的果肉，冒着热气。“喏，”他把红薯递过来，“刚出炉的，小心烫。”
红薯的甜混着热气在口腔里炸开，烫得她轻轻嘶了一声，却舍不得松口。陆时亦坐在她旁边，也拿起一个慢慢吃，两人的膝盖隔着毛毯轻轻碰在一起，暖得像揣了个小太阳。
炉火的光在墙上投下晃动的影子，把他们的轮廓拉得很长。许砚知的手指沾了点红薯的黏液，蹭在书页上，留下个小小的印子。陆时亦看到了，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握住她的手轻轻擦拭，指腹的粗糙蹭过她的指尖，带着点微麻的痒。
“你看这段，”她突然指着科技史的某一页，“北宋的沈括在《梦溪笔谈》里记了磁偏角，比欧洲早了四百年，是不是和你的电磁学很像？”
他凑过去看，肩膀挨着她的，白大褂上的消毒水味混着红薯的甜，在暖气里发酵成黏稠的香。“原理相通，”他的声音很低，就在她耳边，“就像我们，不管隔了多少年，好的规律总会被发现。”
许砚知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转头时，正好撞进他的目光里。炉火的光在他眼里跳跃，像揉碎的星子，里面清晰地映着她的影子，带着点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距离太近了，她能数清他睫毛的根数，能闻到他呼吸里淡淡的红薯味，和自己的混在一起。
他突然低下头，吻住了她。
这个吻不像实验室里的克制，也不像旧物箱前的亲昵，带着点刚处理完紧急情况的急促，和炉火带来的慵懒暖意。他的手穿过她的发，托着她的后颈，另一只手按在她握着红薯的手上，把滚烫的红薯轻轻放在桌上，掌心的温度却没移开。
毛毯从肩上滑下来，落在地上，暖气的热裹着两人的呼吸，在空气中凝成白雾。许砚知的手指插进他的头发，摸到他发间未干的汗，混着雪带来的凉意，却被唇齿间的热迅速焐化。他微微侧头，加深这个吻，舌尖带着点红薯的甜，和她口腔里的温度交缠在一起，像炉火上慢慢熬着的糖，稠得化不开。
窗外的雪还在下，簌簌地敲着玻璃，像在为这漫长的触碰伴奏。陆时亦的手顺着她的脊背下滑，停在腰间，轻轻收紧，让她更贴近自己，白大褂的冰凉和他皮肤的温热形成奇妙的对比，像冰与火的相拥。
不知过了多久，他慢慢松开她，额头抵着她的，两人都在喘，呼吸交缠在暖空气里。“红薯凉了，”他笑着说，指腹蹭过她被烫得发红的唇角，“待会儿再给你热一个。”
许砚知把脸埋进他的颈窝，听着他胸腔里比平时快些的心跳，像壁炉里噼啪作响的火。“刚才吓坏我了，”她闷闷地说，手指攥着他白大褂的纽扣，“警报声那么响。”
“以后不会了，”他低头，在她发顶轻轻吻了一下，声音里带着笃定，“我会处理好所有问题，不让你担心。”
炉火的光还在墙上晃动，把交叠的影子拉得更长。陆时亦捡起地上的毛毯，重新披在两人肩上，像裹了个小小的、温暖的茧。许砚知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里面有炉火的光，有窗外的雪，有她的影子，还有一个清晰的、无需言说的未来。
有些承诺，不必说出口，就像这初雪日的炉火，像掌心未褪的温度，像唇齿间交缠的甜，在日复一日的相伴里，把“安心”两个字，酿成了最自然的味道。未来还有很多场初雪，很多次实验的小插曲，但此刻，他们只需要依偎在这暖光里，感受彼此的心跳，就知道，这条路会一直走下去，像炉火那样，温暖而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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