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坠。永无止境的下坠。
祁雨紧握林小满的手,黑伞在他们头顶旋转,减缓下落速度。竖井壁上的纹路闪烁着蓝光,像无数双眼睛注视着他们。空气变得越来越稠密,带着某种古老的气息,像是尘封千年的庙宇突然被打开。
"下面有光!"林小满喊道,声音在狭窄的井壁间回荡。
白光越来越强,祁雨不得不闭上刺痛的眼睛。当黑伞突然剧烈震动时,他本能地收紧手臂,将林小满拉近。下一秒,他们穿过一层薄膜般的水幕,落入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
黑伞自动调整角度,让他们轻巧地落在一片浅水中。水只没到脚踝,却散发着柔和的蓝光,照亮了整个洞穴。
"这是..."祁雨的声音哽在喉咙里。
眼前是一个足球场大小的圆形空间,中央矗立着十二根水晶柱,排列成完美的圆形。每根柱子里都封存着一件物品的虚影——伞、铃、镜、剑、箫...正是十二件天工遗器的形态。柱子围绕的中心是一个悬浮的黑色球体,表面不断有波纹荡漾,像是某种活物在呼吸。
"器心..."林小满轻声说,胸前的铜镜碎片突然浮起,指向黑色球体。
祁雨的黑伞也自动指向同一方向,伞面上的纹路与洞穴墙壁上的图案完美呼应。更神奇的是,他左眼的视力开始恢复,虽然看到的仍是蓝光世界,但比之前清晰许多。
"赵教授说得对。"祁雨慢慢走向中央,"这不是普通的封印阵法。"
随着靠近,黑色球体的细节逐渐清晰。它表面并非完全光滑,而是布满了细小的纹路,与黑伞上的如出一辙。当祁雨站在最近的水晶柱前,柱中的伞形虚影突然变得凝实,化作一把与蔽日之帷一模一样的黑伞。
"这些柱子不是封印,是能量供给装置。"林小满观察着铜镜对应的水晶柱,里面的镜影正与她手中的碎片共鸣,"它们在维持中央那个黑色球体的稳定。"
祁雨伸手触碰伞形水晶柱,一阵电流般的触感从指尖蔓延至全身。无数画面在脑海中炸开:
——远古时代,十二个部落的首领围坐在篝火旁,每人手持一件圣物,中央悬浮着黑色球体...
——某个灾难日,球体内部出现异动,十二位首领将圣物力量注入水晶柱,形成禁锢...
——代代相传的守护者,血脉相连的封印...
"祁雨!"林小满的呼唤将他拉回现实,"你流血了!"
温热的液体从祁雨鼻孔流出,滴在水晶柱上,竟被吸收了。更惊人的是,中央的黑色球体突然加速脉动,像被唤醒的心脏。
"我的血...激活了它?"祁雨后退几步,黑伞横在胸前戒备。
林小满的铜镜碎片突然投射出一幅画面:七十年前的祁远山站在同样的位置,将黑伞刺入自己胸膛,鲜血喷溅在水晶柱上...
"血祭..."她倒吸一口冷气,"你曾祖父是用自己的生命加强封印!"
话音未落,上方水幕突然被撕裂,一个身影坠入池中——南宫炎!他浑身是血,焚天炉却完好无损,绿火在入水的瞬间形成保护罩,让他安全落地。
"终于...终于到了!"南宫炎癫狂地大笑,疤痕在绿火映照下如同活物蠕动,"七十年的等待,今天终于要实现了!"
祁雨将林小满护在身后,黑伞虽然破损,但仍能一战:"南宫炎,你被骗了!器心不是力量之源,它是封印!封印着某种危险的东西!"
"愚蠢!"南宫炎举起焚天炉,绿火暴涨,"器心是超越天工遗器的存在,是能让我们成为神的力量!你曾祖父想独占它,所以编造了封印的谎言!"
他猛地冲向中央水晶阵,焚天炉对准黑色球体。祁雨不假思索地发动"影随形移",身体化为蓝光拦截。两人在半空相撞,黑伞与焚天炉交锋,迸发出刺目的火花。
南宫炎的力量大得惊人,一记肘击将祁雨打飞数米。林小满趁机掷出铜镜碎片,锋利的边缘划过南宫炎手腕,迫使他松手。焚天炉坠地,绿火不稳定地闪烁。
"贱人!"南宫炎一把掐住林小满的脖子,"和你母亲一样找死!"
祁雨挣扎着爬起来,看到南宫炎手臂上的疤痕正在裂开,露出下面闪着绿光的鳞片状物质——那不是伤疤,而是某种寄生体!黑伞在他手中剧烈震动,传递来一段新的记忆:
年轻的南宫炎跪在祁远山面前,接受黑伞训练...某个雨夜,他独自潜入禁地,触碰黑色球体...球体表面伸出无数细丝,刺入他的皮肤...
"你不是南宫炎!"祁雨大喊,"那个雨夜,器心里的东西寄生了你!"
"南宫炎"的身体僵了一瞬,随即发出非人的尖笑:"聪明!但太迟了!"
他的脸开始融化,疤痕下的鳞片迅速蔓延,很快覆盖了半边身体。掐住林小满的手变成利爪,轻松将她甩飞。林小满撞在水晶柱上,咳出一口鲜血。
黑色球体感应到"南宫炎"的变化,脉动频率急剧升高。十二根水晶柱开始震颤,里面的遗器虚影变得不稳定。整个洞穴随之震动,顶部碎石纷纷坠落。
"它要醒了!""南宫炎"——现在已变成半人半鳞的怪物——欣喜若狂,"七十年前祁远山用生命延缓的苏醒,今天终于要完成了!"
祁雨冲向林小满,将她拉到相对安全的角落。她的铜镜碎片已经彻底碎裂,只剩一小块核心部分还在发光。
"听我说,"林小满抓住祁雨的手,声音虚弱但坚定,"照影镜的真正能力是'映照真实'...它能暂时稳定器心。如果我..."
"不!"祁雨立刻明白她的意思,"一定有别的方法!"
林小满苦笑:"记得湖心亭的铜铃吗?'林镜藏真,祁伞护道'...这是我的使命。"
她突然推开祁雨,冲向中央水晶阵。半路上捡起一块锋利的碎石,毫不犹豫地划破手腕,鲜血喷洒在铜镜碎片上。碎片顿时金光大盛,化作一面完整铜镜的虚影。
"以林家血脉,唤照影真形!"林小满高喊,声音在洞穴中回荡。
金光如利剑刺向黑色球体,球体表面的波动立刻减缓。但代价是林小满的脸色迅速苍白,生命能量被铜镜急速抽走。
"不!"祁雨的心像被撕裂般疼痛。黑伞在他手中震动,传递来最后一段记忆:
祁远山站在同样的位置,做出同样的选择...但不是为了封印,而是为了守护...
一瞬间,祁雨明白了曾祖父的真正意图。他冲向林小满,在她即将力竭倒下的瞬间接住她,同时夺过铜镜。
"你忘了另一半。"他轻声说,"'祁伞护道'。"
祁雨将黑伞尖对准自己心脏,毫不犹豫地刺下。剧痛中,他感到热血流过伞骨,滴落在水晶柱上。黑伞与铜镜同时亮起,金蓝交织的光芒笼罩整个洞穴。
"以祁家血脉,承蔽日之志!"
黑伞上的纹路全部亮起,化作实体般的蓝光锁链,缠绕住黑色球体。铜镜的金光则形成网状结构,加固锁链的连接处。球体内部的躁动逐渐平息,十二根水晶柱重新稳定下来。
"不可能!""南宫炎"尖叫着扑来,但为时已晚。封印已成,他的鳞片开始剥落,露出下面腐烂的肉体。
祁雨跪倒在地,黑伞仍插在胸口,但奇迹般地没有致命。血液在伞骨上形成奇特的纹路,与洞穴墙壁的图案完美呼应。林小满爬到他身边,用最后的力气按住他的伤口。
"为什么...?"她泪流满面。
"这才是真正的仪式。"祁雨虚弱地微笑,"不是血祭封印...是血脉共鸣。十二家族的血脉共同维持这个封印...曾祖父当年是在补全缺失的部分..."
洞穴的震动逐渐停止。黑色球体恢复平静,表面纹路闪烁着柔和的蓝光。十二根水晶柱中的虚影变得更加凝实,尤其是伞与镜的柱子,几乎与实物无异。
"南宫炎"——现在只剩下一具干瘪的人形躯壳——在地上爬行,试图够到焚天炉。但绿火已经熄灭,炉身布满裂痕。
"你们...不懂..."他嘶哑地说,"外面的世界...已经在变化...封印...终将..."
话未说完,他的身体便化为一堆灰烬,被洞穴中的微风吹散。
寂静降临。只有水晶柱发出的柔和嗡鸣和中央球体的平稳脉动证明一切仍在运转。
祁雨胸口的伤开始自行愈合,黑伞缓缓从伤口退出,伞面上的破洞已经修复,而且纹路更加清晰复杂。更神奇的是,他脖颈上的伞形烙印正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全新的符号——十二边形中嵌着伞与镜的图案。
"烙印...消失了?"林小满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左臂——铜铃与匕首的标记也被新符号取代。
"不是消失。"祁雨轻声说,"是升级。我们通过了考验。"
黑伞自动撑开,在两人头顶旋转。铜镜碎片漂浮起来,融入伞面,形成一个完美的镜面装饰。伞与镜的力量在空气中交织,投射出一幅画面:
地面上,血月已经升起。楚老爷子站在西湖断桥上,听雨铃高举,对抗着数十个收殓人。在他们身后,湖水开始沸腾,某种巨大的阴影正在水下成形...
"楚老需要我们!"祁雨挣扎着站起来,虽然虚弱,但体内涌动着新的力量,"器心的稳定只是暂时的,血月之夜才是真正的考验!"
林小满扶住他,两人看向洞穴顶部。那里出现了一个新的通道,隐约能听到水声和风声。
"出口。"祁雨握紧黑伞,伞尖指向通道,"时间到了。"
两人相视一眼,无需言语便明白对方的决心。他们踏着发光的浅水走向通道,准备重返地面,迎接最后的战斗。
血月之下,宿命之战即将展开。而这一次,他们将不再逃避,不再躲藏,而是直面那个试图打破封印的古老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