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忙忙碌碌的几个时辰过去了。
少芜低垂着头,跟在嬷嬷身后踏入内廷。
宫装的裙摆比想象中更长,繁复的纱缎层层叠叠,像一道柔软的枷锁。他步伐微顿,鞋尖不慎踩到裙边,整个人向前踉跄——
一双手稳稳扶住了他的手腕。
“小心。”
嗓音温润如玉,指节修长有力。
李少芜抬头,对上一双含笑的凤眸。
——是三皇子萧晟
好看。这是李少芜的第一感觉。
晨光透过廊檐,在那张俊雅的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他眉目如画,唇角噙着浅淡的笑意,一身月白锦袍衬得气质清贵出尘。
“新来的婢女?”三皇子微微俯身,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忽然轻笑,“倒是……从未见过这般姿容。”
李少芜低下头,后退半步:“奴婢失礼,谢殿下宽恕。”
三皇子却不急着松手,指尖若有似无地摩挲了一下他的腕骨,才缓缓放开:“裙摆太长,走路要当心。”
“你运气不错,竟得了三皇子青眼。”李嬷嬷眯着眼打量他,语气意味深长,“不过,在这宫里,最要命的往往就是‘运气不错’。”
她枯瘦的手指捏起李少芜的下巴,指甲刮过他的脸颊:“记住,无论哪位主子对你示好,都别昏了头。宫里最不缺的,就是漂亮脸蛋和……短命的痴心人。”
庖人老赵在一旁闷头切菜,闻言冷笑:“三皇子温润如玉?呵,去年有个婢女,也是被他扶了一把,第二天就失踪了。”
刀锋剁在案板上,“咚”的一声闷响。
“结果被人发现在井里,尸首捞上来时,十根手指全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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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李少芜端着食盒踏入三皇子的寝院。
晨雾未散,满庭梨花簌簌而落,石阶上积了层薄雪般的花瓣。他刚踏上回廊,忽听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这么早?”
三皇子倚在廊柱旁,肩上还披着件素白外袍,似是刚起。晨露沾湿他的发梢,衬得眉眼愈发清润。
李少芜垂首行礼:“殿下万安,奴婢来送早膳。”
他要干什么……
“不急。”三皇子伸手接过食盒
三皇子轻轻掀开食盒盖子,目光在底层微微一顿——那里藏着一把淬毒的匕首,一般人注意不到,但三皇子不是一般人。但他只是笑了笑,合上盖子。
“陪我走走吧。”
不可以拒绝,会死。
梨树下,三皇子忽然驻足。
“你叫什么名字?”
“青芜。”
“青芜。”他念得极轻,“这名字配你,可惜了。”
一阵风过,雪白的梨花瓣落在李少芜肩头。三皇子抬手,替他拂去花瓣,指尖却停留在他的耳垂——
那里戴着无期给的琉璃耳坠。
“这耳坠很特别。”三皇子眸色微沉
三皇子话锋一转
你知道上一个给我送早膳的婢女,是怎么死的吗?”
李少芜指尖微顿。
“她受太子之命,想在我的茶里下毒。”三皇子轻笑,眸中却无笑意,“我命人断了她的十指,让她自己把毒药吞了下去。”
我没说想知道。
他抬眸,直视李少芜的眼睛:
“但你不一样。”
李少芜沉默片刻,淡淡道:“哪里不同?”
“因为你的眼睛。”他低声道,“没有恐惧,也没有欲望。”
“——像极了我小时候养过的一只鹤。”
“……”
“无期派你来,可真狠得下心。”三皇子的话有些不明意味。
“……”李少芜没有被拆穿的恐惧。他想,从一开始这个人就知道我是肖家那人派来的。
那肖家那人知道他知道吗。
三皇子耸了耸肩没逼他承认。
“算了不愿意说就不说。”
这时有一个带刀侍卫走了过来,他淡淡看了一眼李少芜,又看了看三皇子。
”但说无妨 。 ”
“肖将军已经回来了,肖无期明天就会进宫。”
他要进宫……李少芜心想着,那他为什么不自己进宫拿。
此时此刻在墙角有一个黑影似乎正注视着这边,三皇子有所察觉,可一转眼又消失不见。
是谁在那,太子的人?也罢,无所谓了,都是在聊无关紧要的东西。
殊不知,他会为这次的疏忽付出沉重的代价。
至于为什么是沉重的,那当然是因为……故事稍后再续。
金銮殿上,肖将军一身戎装,单膝跪地,双手呈上敌国降书。
“臣,幸不辱命。”
皇帝高坐龙椅,面上带笑,眼底却是一片冰冷。
“爱卿平身。”他缓缓开口,“此战大捷,朕心甚慰。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肖将军抬头,目光沉稳:“臣别无所求,唯有一子,名无期,自幼聪慧过人,愿为陛下分忧。”
——这是要为他儿子谋官职。
殿内骤然一静。
皇帝指尖轻敲扶手,笑意不达眼底:“哦?肖家世代将门,如今也要入朝为政了?”
看来皇帝对肖家已是有所忌惮。皇帝同意了,但是又把肖将军以边境有余孽需要镇压的理由遣走了。
次日,无期一袭墨蓝官袍踏入宫门,腰间玉带映着晨光,矜贵而慵懒。
天气很好,心情也很好。
李少芜早早端着六皇子的早膳,缓步穿过御花园。
他低垂着头,整个人如一支清冷的白梅。
“青芜姑娘。”
一道温润的嗓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李少芜脚步微顿,回身行礼:“三殿下。”
三皇子萧晟立在梨树下,一袭月白锦袍,指尖捻着一片花瓣,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带着几分探究,几分兴味。
“这么早便去送膳?”
“是,六皇子昨夜读书至深夜,奴婢奉命送些清淡的粥点。”
三皇子轻笑,忽然伸手,指尖轻轻拂过他的发梢——
“沾了花瓣。”
他的动作很轻,却莫名带着一丝暧昧的意味,目光在李少芜脸上流连,像是欣赏一幅画,又像是……在审视自己的猎物
“三殿下好雅兴。”
一道低沉慵懒的嗓音骤然插入。
李少芜心头一跳,抬眸望去——
肖无期不知何时已站在廊下,一袭墨蓝官袍,显得面容更加棱角分明。
他唇角噙着笑,目光在三皇子与李少芜之间扫过,最终定格在那只尚未收回的手上。
他好像不那么开心了。
“肖大人。”三皇子从容收手,笑意不减,“今日入宫述职?”
无期缓步走近,直至站定在李少芜身侧,才淡淡道:
“是啊,恰巧路过,见三殿下与‘婢女’相谈甚欢,倒是稀奇。”
他目光缓缓落在李少芜脸上。
三皇子似笑非笑:“我心悦‘她’,多交流交流培养感情,毕竟人生能有几回春。”
气死你。
无期挑眉:“哦。”
两人目光相撞,针锋相对,一眼望去就知道两个人关系不好。
李少芜神色平静,往后退了一步。
最终,三皇子轻笑一声,率先打破沉默:
“罢了,肖大人刻意绕远路经过这,想必不是来看我的,你们慢慢聊。”他看向李少芜,意味深长道,“青芜姑娘,改日再叙。”
说罢,拂袖离去。
三皇子的身影刚消失在回廊转角,四周便只剩下晨风吹拂花叶的沙沙声。
无期看着他笑了笑:
“他就是个神经病,不用理他。别忘了我交给你的任务。”
李少芜没想到他会那么说,微微点了点头。
“还有,别让别人碰你的耳坠。”无期扬了扬眉。
……这个耳坠真的很特别吗?
无期从袖中取出一卷薄绢:
“东宫这几日的动向。”
李少芜接过薄绢,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东宫暗卫的轮值时间。
一阵风吹过,李少芜的发梢被轻轻吹起。无期看着,莫名的别开了脸,(别问,问就是我们的无期大人是个实打实的颜控。)
“三日后子时,藏书阁。”
准备离开之时,他突然凑到李少芜耳边,
"辛苦你了。"
?什么意思。
李少芜觉得,绝对不是突然良心发现那么简单。
事实也确实如此。
说完,无期走了。李少芜看着他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他有一种想和他一起走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