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这府上仍旧热热闹闹,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毕竟也没被审问拷打啥的。
昨夜肖母看着自己儿子死活不开窍的样子:"这得到什么时候去啊。"
晨光熹微,肖母已在庭院忙活多时。
"少芜啊,"她故意将绣绷掉在李少芜脚边,"这栀子花总绣不好,你帮我看看针脚?"
李少芜沉默地蹲下,骨节分明的手指抚过丝线:"斜三针。"
"还是你眼力好!"肖母笑吟吟地塞给他一篮鲜果,"正好去给无期送去,他审案熬夜上火..."
当李少芜推开书房门时,无期正咬着笔杆发呆——案几上摊着《洗冤录》,墨迹晕开大片。
"今日东市新到蜀锦。"肖母把两人堵在回廊,"少芜该添置新衣了。"她突然咳嗽起来,"老身这腿脚..."
无期无奈接过钱袋:"要什么花色?"
"自己去挑!"肖母变戏法似的掏出张单子,"顺便买二两陈皮、半斤龙眼......"
清单足有三尺长,最下方还写着"城南王记酥糖必买"——那家铺子要穿过整个闹市。
"哟!这不是肖大人嘛!"卖糖画的老翁眼睛一亮,嗓门洪亮得半条街都能听见,"老朽就说您准得来——上回那凤凰糖画,您家小相公可还喜欢?"
李少芜正在挑竹签的手一顿。
?
无期干笑两声:"老人家认错人了吧?"
"哪能啊!"老翁得意地捋着胡子,"整个东市谁不知道,刑部肖大人养着个天仙似的侍卫——"他压低声音挤眉弄眼,"连百花楼的姑娘们都赌您二位什么时候办喜酒呢!"
一路走来,窃窃私语如影随形:
- 绸缎庄老板娘硬塞来鸳鸯枕套:"赠品!赠品!"
- 药铺学徒红着脸递上鹿茸酒:"壮、壮阳的..."
- 连卖炊饼的大娘都多包了两张糖饼:"小两口吵架了吧?吃甜的顺气!"
无期虽然没表现出来,但实际尴尬极了,他根本无法假装什么也没发生。我的亲娘啊,我以后怎么面对李少芜啊!
他后悔极了,想到之前下属跟他说外面传的难听的事,他还不以为意。他当初就应该制止的,不然也不会像现在传到这般离谱。
李少芜全程面无表情,只是捏紧了糖葫芦签子。
什么时候他这么出名了,本人却一无所知。
李少芜一路上想了许多,总结下来就是和旁边这个人脱不了干系。
"城南还剩酥糖没买。"无期看着清单叹气。
李少芜突然拐进小巷:"跟着。"
七拐八绕后,竟到了家隐蔽的老字号。掌柜是退隐的老捕快,见到他们就笑:"就知道你们得躲这儿来——王记门口蹲着三个说书的,就等着编段子呢。"
买了酥糖出来,天色已阴沉下来。刚走到半路,狂风骤起,卷着沙石扑面而来,豆大的雨点毫无预兆地砸落。
“快躲雨。”无期下意识想去拉李少芜的手腕,却被对方不着痕迹地避开。
嗯 ……
无期有点失落。或许是今天的事给他一种两人真在甜甜蜜蜜的假象吧。
两人一前一后冲进最近的一家绸缎庄的屋檐下。
屋檐不宽,两人并肩站着,距离近得能闻到彼此身上被雨水浸湿的气息,以及……无期怀里那包酥糖散发出的甜香。雨幕如瀑,将外界喧嚣隔绝,仿佛只剩下这一方小小的天地。
无期心跳得快,咚咚咚地敲着肋骨。他能感觉到李少芜的衣袖偶尔擦过他的手背,冰凉丝滑的触感,却像火星一样烫人。他偷偷侧目,看到雨水打湿了李少芜几缕墨色的发丝,贴在他白皙的颈侧,水珠顺着流畅的线条滑入衣领……
李少芜忽然转过头,眸子看向他,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雨一时停不了,怎么回去?”
就是这一眼,这一句平常的问话。那被雨水润泽过的唇瓣近在咫尺,开合间仿佛带着某种致命的诱惑。无期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啪”地一声断了。
所有的尴尬、忐忑、还有那些翻腾不休的悸动,在这一刻汇聚成一股失控的冲动。
他想,管他呢,我无期从来都不是好人。和我熟的人都说我是流氓,今天就当一回流氓,被打了也心甘情愿。
他猛地凑上前,低头吻住了那双唇。
世界仿佛瞬间静止。只剩下雨水敲击屋檐的噼啪声,和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李少芜的唇比他想象中更软,带着雨水的微凉和一丝若有似无的、独属于他的清冽气息。
时间似乎只过了一瞬,又似乎过了很久。
无期清醒过来。刚刚的想法已经烟消云散了,现在只剩下做错事懦弱的无期。
无期猛地退开,像是被烫到一样。他整个人僵在原地,从脸颊一路红到了脖子根,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我真的是色令昏头。救命。以前也没这样啊,按理说就算再怎么被美色迷惑,以我的心性也绝对临危不乱啊。〗
李少芜似乎也愣住了,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黑眸里,极快地掠过一丝罕见的错愕。但他很快恢复了常态,只是静静地看着无期,脸上看不出是喜是怒,唯有被亲吻过的唇瓣,比平时更显红润一些。
李少芜无话可说。
“……抱歉。”无期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恨不得立刻挖个地洞钻进去。
李少芜没有回应这句道歉。只是无人看见,他垂在身侧的手,指节微微蜷缩了一下。
“没……没……”李少芜想说没事来着,说不出口,他感觉现在很有事,心脏狂跳不止,没有过的感觉。
他到底是想干什么……
雨还在下,气氛却比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更加凝滞和……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