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大图书馆三楼的古籍区总是弥漫着一股旧纸张和檀香混合的味道。午后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夜锦诗盘腿坐在靠窗的阅览区,面前摊开的不是专业课本,而是一本线装的《周易参同契》。
她指尖夹着枚铜钱,正漫不经心地在书页上滑动,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轻缓的脚步声。来人没穿图书馆的拖鞋,皮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区域格外清晰——这不符合规定,但夜锦诗没回头,只是把铜钱扣在书页上的“坎卦”图案中央。
“小姑娘,借过。”苍老的声音带着点沙哑,却意外地有穿透力。
夜锦诗侧了侧身,看见个穿深蓝色中山装的老人。他头发花白,背却挺得笔直,手里拎着个褪色的帆布包,包角还绣着半朵模糊的梅花。老人径直走到她对面的书架前,指尖在一排标着“禁书”的区域划过,最终停在一本封面破损的《玄门异闻录》上。
“现在的年轻人,还看这个的不多了。”老人抽出那本书,转身时目光落在夜锦诗摊开的《周易参同契》上,“坎为水,属阴,你刚才扣铜钱的位置,正好是阴眼。”
夜锦诗终于抬眼,嘴角勾起个没什么温度的笑:“老前辈眼力不错。”她没起身,甚至没把腿从阅览桌上放下来,校服裙的裙摆蹭到桌面,带起一片细小的灰尘。
老人在她对面坐下,把帆布包放在脚边,拉链没拉严,露出里面半截黄符纸。“749局,编号073,姓陈。”他从口袋里摸出个青铜制的徽章,上面刻着“七四九”三个字,边缘已经磨得发亮,“你好,你就是灵幽小队队长,01?”
夜锦诗挑眉,慢悠悠地从校服口袋里摸出个同样的徽章,只是她的徽章是银质的,编号“01”清晰可见。“陈前辈好,我是夜锦诗。”她把徽章转了个圈,“您这是微服私访?还是749局的退休老干部也有KPI,得给新队伍打分?”
陈老头被逗笑了,皱纹里盛着笑意:“你比档案里写的更有意思。14岁当队长,跳级进A大,玄门道门的本事没一样落下,局里对你的评价是‘百年难遇的杂家’。”他顿了顿,翻开手里的《玄门异闻录》,“不过杂家有杂家的难处,就像这书上写的,光绪年间有个道士,画符能镇邪,炼丹能救命,最后栽在自己算错的一卦上。”
夜锦诗指尖敲了敲桌面:“陈前辈是来给我上课的?”
“算不上上课。”陈老头从帆布包里拿出个巴掌大的罗盘,指针正疯狂打转,“知道湘潭市第三医院吗?”
“听说过,上周新闻里说住院部十三楼半夜总听见哭声,后来查出来是水管老化。”夜锦诗漫不经心地回答,视线却落在罗盘上——那指针不是乱转,而是在顺时针画圈,速度快得像在抽搐。
“水管老化?”陈老头冷笑一声,从包里掏出几张照片,“这是我前天拍的。”
照片有点模糊,像是用旧手机拍的。第一张是医院停尸间的门口,门缝里渗着黑色的液体;第二张是停尸床,白色的床单上有个不规则的人形印记,边缘泛着青黑色;第三张最清楚,是个穿着病号服的女人,脸被头发遮住,只露出一只手,指甲缝里全是血。
“三天前,停尸间丢了具尸体。”陈老头的声音沉了下来,“女的,27岁,死因是突发心脏病。但她下葬那天,家属在墓地里发现棺材是空的,回头去医院查监控,停尸间那段时间的录像全没了,值班的护士说,当晚听见停尸间里有铁链响。”
夜锦诗拿起照片,指尖在女人的手腕处摩挲:“这不是心脏病死的。”她忽然抬头,眼神里的漫不经心消失得一干二净,“你看她手腕上的勒痕,是被活活勒死的,而且死前被人灌过符水——这指甲缝里的不是血,是朱砂混合着尸油。”
陈老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你看得比局里的鉴定科还准。”
“祖传手艺。”夜锦诗把照片推回去,“这事儿归我们灵幽小队管?”
“本来是临清小队的辖区,但夜清渊那边刚处理完湘西的案子,人手不够。”陈老头收起照片,“局里的意思是,让你们先去查探情况,不用急着处理,摸清底细就行。”他顿了顿,补充道,“那具尸体昨晚出现在医院的太平间门口,值班医生说,看见她站在镜子前梳头,梳下来的头发全是黑虫子。”
夜锦诗吹了声口哨:“有点意思。”她站起身,把《周易参同契》合上,“什么时候出发?”
“今晚八点,局里派车来接。”陈老头也站起来,帆布包的拉链被他拉到顶,“对了,你的队员们……”
“放心,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夜锦诗甩了甩书包带,校服外套的兜里露出半截黄符,“不过前辈,下次您来A大,最好换双拖鞋,不然管理员阿姨会扣您的借阅证——她上次就想扣我的,被我用遁甲术藏起来了。”
陈老头看着她蹦蹦跳跳跑远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转身走向阅览区出口。经过书架时,他随手把《玄门异闻录》插回去,却没注意到,那本书的封面上,原本模糊的梅花图案,此刻清晰得像是刚绣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