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道上的风与草坪上的笑

物理竞赛的热度还没完全散去，圣英中学的秋季运动会就踩着桂花香来了。贵族学校的运动会总带着点与众不同的精致——跑道是进口塑胶的，裁判穿的是定制西装，连啦啦队的花球都镶着水钻。但今年有点不一样，公告栏前贴满了手写的加油海报，大多出自我们几个竞赛组的手笔，沈逸还在上面画了个夸张的Q版纪燃，穿着运动服冲线，引来一群人围观。

“苏念！你报的400米跑快检录了！”陈瑶举着个巨大的向日葵跑过来，花盘上贴着张纸条：“给跑得最快的念念！”她今天穿了条橙色的连衣裙，裙摆上缝满了亮片，说是“自制的加油战衣”。

我正蹲在草坪上系鞋带，闻言赶紧站起来，运动服的裤脚沾了点草屑。“知道了，”我拍了拍裤子，“你这花是从哪儿弄的？学校花坛里的？”

“才不是，”她得意地晃了晃花茎，“是我妈花店刚到的新品种，叫‘光辉岁月’，是不是跟你很配？”

“确实挺配的。”纪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穿着件灰色的运动背心，露出流畅的手臂线条，手里拿着两瓶运动饮料，“刚在检录处看到沈逸，他说他的100米预赛跑了小组第三，正躲在看台上emo呢。”

“让他emo去，”我接过饮料，瓶身凝着水珠，“上次刷题他说‘物理题比跑步简单’，现在知道厉害了吧。”

我们往检录处走，沿途看到陆承宇正在调试相机——他报名了摄影组，要给运动会拍宣传片。“苏念，”他推了推眼镜，镜头对准我，“笑一个，这张要放校刊封面。”

“别拍了，”我笑着躲开，“等我拿了第一再拍。”

“肯定能拿第一。”江晚晴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跑道边，手里拿着本笔记本，上面记着各班的参赛名单，“你们班的对手我看了，最快的去年跑了1分12秒，你平时训练能跑到1分10秒，稳赢。”

她总能把一切都变成数据，却在我系鞋带时，悄悄帮我把鞋带末端的结系得更紧了些。

检录处前，几个穿着专业运动服的女生正在做热身，其中一个看到我，嗤笑了一声：“哟，物理竞赛的‘学霸’也来跑步？别到时候摔着了，连奖杯都拿不稳。”

是高二（3）班的林薇薇，家里是做体育用品的，每年运动会都包揽女子短跑的冠亚军，平时总爱用“专业”打压别人。

“能不能拿稳，跑道上见分晓。”我没理她的挑衅，弯腰做了个弓步拉伸。纪燃站在旁边，不动声色地往我身前挡了挡，刚好挡住林薇薇的视线。

发令枪响的瞬间，我感觉脚下的塑胶跑道像是有弹性似的，推着我往前冲。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带着桂花的甜香，还夹杂着看台上的呐喊——我听出了陈瑶的大嗓门，也听出了纪燃的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

跑到半程时，林薇薇突然从旁边超了上来，胳膊肘故意往我这边撞了一下。我踉跄了两步，差点摔倒，耳边传来她的冷笑：“知道厉害了吧？”

我咬了咬牙，想起物理老师说的“加速度原理”，调整呼吸，把步频加快了半拍。风灌进喉咙，有点疼，却让我更清醒了。最后五十米，我看到纪燃站在终点线前，朝我伸出手，阳光落在他掌心，像铺了层金粉。

冲过终点线的那一刻，他稳稳地接住我，胸腔里的心跳得像要炸开。“1分08秒！”裁判举着计时器大喊，“破纪录了！”

我靠在纪燃怀里，看着林薇薇站在跑道中间，脸色难看。陈瑶冲过来抱住我，向日葵的花瓣蹭了我一脸：“我就知道你能行！太厉害了！”

江晚晴拿着笔记本走过来，上面记着我的每一圈用时：“最后冲刺的加速度是2.3m/s²，比平时训练快了0.5，看来对手的挑衅也能当催化剂。”

“什么催化剂，”沈逸一瘸一拐地走过来，膝盖上贴了块创可贴，“这叫‘爱情的力量’！没看到纪燃在终点线前比她还紧张吗？”

“你怎么了？”我看着他的膝盖。

“别提了，”他哀嚎，“100米预赛时太激动，冲线时摔了个狗吃屎，还好进了决赛。”

大家都笑了起来，阳光落在我们脸上，暖融融的。

中午休息时，我们在草坪上铺了块野餐垫，沈逸从家里带来了个巨大的保温箱，里面塞满了寿司、三明治和水果。“我妈让厨师做的，”他得意地打开箱子，“说给我们补充能量。”

江晚晴从包里拿出瓶防晒霜，往每个人手上挤了点：“下午太阳大，别晒伤了。”她连防晒霜都是按肤质分的，给我的那瓶是敏感肌专用，显然早就准备好了。

陆承宇举着相机四处拍照，镜头里有冲线的瞬间，有啦啦队的笑脸，还有我们几个坐在草坪上抢寿司的样子。“这些照片要做成纪念册，”他说，“比校刊上那些摆拍的好看。”

纪燃坐在我身边，把剥好的橘子递过来：“下午还有接力赛，要不要再练练交接棒？”

“好啊。”我接过橘子，指尖碰到他的，有点痒。

接力赛是下午的重头戏，我们班的对手是林薇薇所在的（3）班。检录时，林薇薇看着我们，眼神里带着挑衅：“别指望靠运气，接力赛比的是实力。”

“我们靠的从来不是运气。”纪燃淡淡地回了句，把接力棒塞到我手里，“握紧了，别紧张。”

我是第三棒，接棒的是纪燃。当接力棒从第二棒同学手里传到我掌心时，我感觉那根塑料棒突然变得沉甸甸的，像是握着全班的期待。林薇薇在旁边的跑道上跑得飞快，眼看就要超过我，我想起沈逸说的“把对手当错题”，咬紧牙关往前冲。

把接力棒递给纪燃的那一刻，我感觉他的指尖用力捏了捏我的手，像是在说“交给我”。他像阵风似的冲了出去，很快就超过了林薇薇，第一个冲过终点线。

全班都沸腾了，大家涌上来把我们围在中间，抛向空中。我被纪燃护在怀里，看着他被阳光晒得发红的脸颊，突然觉得，赢不赢其实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一起跑过这段路。

运动会结束时，我们班拿了总分第一。校长在颁奖台上说：“今年的运动会，我看到了圣英最珍贵的东西——不是精致的装备，不是显赫的家世，是团结和拼搏。”

夕阳把跑道染成橘红色，我们几个坐在草坪上，看着工作人员收拾东西。沈逸的膝盖还在疼，却举着奖杯傻笑；江晚晴在给陆承宇的相机换电池，两人头靠得很近；陈瑶把剩下的向日葵花瓣撒向天空，喊着“明年还要拿第一”。

纪燃突然站起来，朝我伸出手：“走，我请你吃冰淇淋。”

我握住他的手，跟着他往校门口走。风里有桂花的香，有青草的味，还有我们踩在跑道上的脚步声，轻快得像首歌。

距离高中毕业还有630天。我看着身边的人，突然觉得，圣英的日子就像这场运动会，有竞争，有挑战，却也有并肩奔跑的温暖。不管你来自什么家庭，跑在同一条跑道上，大家都是一样的——为了终点的红线，为了身边的彼此，拼尽全力。

这个秋天，有跑道上的风，有草坪上的笑，还有握在手里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