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风裹着蝉鸣钻进圣英的落地窗,把物理实验室的草稿纸吹得簌簌作响。陆承宇正用红笔在沈逸的试卷上圈出错题,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里,混着江晚晴调试显微镜的轻响——她在观察昨天采集的树叶标本,玻璃载片上的叶脉像幅精致的地图。
“苏念!冰淇淋快化了!”陈瑶举着个草莓甜筒冲进来,发梢沾着点奶油,“刚从食堂抢的,限定款樱花味,就剩最后两个了!”
我接过甜筒,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开。奶油蹭到嘴角时,纪燃伸手替我擦掉,指腹带着点薄荷护手霜的凉意——是上次运动会他摔倒时擦破手,我给他买的那款,现在倒成了他的常用款。
“看我新拍的照片!”陆承宇突然举起相机,屏幕上是我们几个的影子:夕阳把实验室的玻璃窗变成金色,我的影子和纪燃的挨在一起,陈瑶的影子正往沈逸的影子上踩,江晚晴的影子里落着片树叶,像只停驻的蝴蝶。
“拍得真好,”江晚晴凑近看,发间别着朵白色的小雏菊——是刚才路过花坛时,末尾区的同学送的,说“配江学姐的裙子”,“下周的校刊封面就用这个吧。”
“别啊,”沈逸哀嚎,“把我的影子P瘦点行不行?昨天我妈视频时还说我‘在学校养得像头小猪’。”
大家笑作一团,蝉鸣声从窗外涌进来,像要把这满屋的热闹都裹进夏天里。我看着桌上散落的草稿纸,上面有纪燃写的物理公式,有江晚晴画的实验装置图,有陆承宇标注的易错点,还有沈逸画的涂鸦小人——每个人的笔迹都不一样,却挤在同一张纸上,亲密得像早就认识了十年。
这场景要是放在高一,我大概会觉得是天方夜谭。那时的我总在笔记本上计算“安全距离”:离陆承宇的皮质笔记本三米远,离江晚晴的钻石发绳五米远,连沈逸染着银灰挑染的头发,都被我归为“危险信号”。可现在,他的涂鸦就画在我写的英语单词旁边,连墨水晕开的痕迹都混在了一起。
“对了,”陈瑶突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掏出张折叠的海报,“下周的校园义卖会,咱们班的摊位定在香樟树下,沈逸说要把他家公司的明星签名照拿出来卖。”
“我爸刚寄了批进口零食,”我补充道,“都是还没上市的新款,拿来做义卖正好。”
“我捐我那台限量版游戏机,”沈逸拍着胸脯,“上次跟纪燃打赌输了的那个,反正我也玩腻了。”
江晚晴从抽屉里拿出个丝绒盒子:“这里面是我弹过的钢琴弦,有根还是获奖时用的,说不定有人想要做纪念。”
陆承宇推了推眼镜:“我整理了些竞赛笔记,复印好了可以当复习资料卖。”
纪燃看着我们笑:“我把我那辆山地车捐了吧,上次越野赛得的奖品,放着也是积灰。”
海报上的义卖主题是“让每个角落都有光”,下面签满了全班同学的名字。前十五排的签名龙飞凤舞,后十五排的字迹工整认真,中间区的则挤在空白处,像群叽叽喳喳的小麻雀。我找到自己的名字,旁边是纪燃的,他的笔锋刚劲,却在我的名字旁边拐了个温柔的弯。
午休时,我们抱着义卖的东西往摊位走。香樟树下已经摆好了不少摊位,末尾区的同学在卖手工编织的钥匙扣,核心区的女生举着自家品牌的口红试色,没人在意谁的摊位更精致,谁的东西更值钱——陈瑶正帮一个穿洗旧校服的女生戴发夹,沈逸在跟陆承宇讨论游戏攻略,江晚晴蹲在地上,教几个低年级的学生折樱花纸船。
“苏念,你看!”纪燃碰了碰我的胳膊,指向不远处的樱花树。林薇薇正把自己的爱马仕背包拆开,改成几个小巧的零钱包,旁边围了群女生,叽叽喳喳地问“这个针法怎么弄”,她耐心地手把手教,发间的钻石发绳早就换成了普通的红绳。
“她变化挺大的。”我感慨道。
“人总是会变的,”纪燃望着人群,“就像圣英也会变。”
他说得没错。曾经划分着“核心区”和“普通区”的电梯,现在贴满了各年级的合照;食堂里靠窗的“专属座位”,坐着分享午餐的不同班级学生;甚至连校园论坛上,讨论“谁的笔记更实用”的帖子,盖过了“谁的跑车最新款”的八卦。
义卖会快结束时,我们的摊位前围了不少人。沈逸的明星签名照被抢疯了,江晚晴的钢琴弦被个学音乐的女生买走,陆承宇的笔记复印了十几份,我的进口零食换来了满满一盒子硬币。
“这些钱够给山区的学校买五十套课桌椅了,”陈瑶数着硬币,眼睛亮晶晶的,“校长说下周组织我们去支教,你们都去吗?”
“当然去,”沈逸立刻响应,“我还能教他们唱歌呢!我爸公司的歌,我都会唱!”
“我可以教物理实验,”纪燃笑着说,“带套简单的仪器过去。”
夕阳把香樟树的影子拉得很长,我们坐在摊位旁,分食着最后一个冰淇淋。融化的奶油滴在纸上,晕开小小的印记,像幅抽象画。远处传来低年级学生的笑声,混着蝉鸣和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像首没谱的歌。
我突然想起高一入学那天,陈叔帮我拎着行李箱,站在雕花铁门前说:“圣英就像个金字塔,每层有每层的规矩。”那时的我信了,小心翼翼地守在中间层,生怕踏错一步就摔得粉身碎骨。
可现在我知道,金字塔的砖块早就松动了。是物理竞赛时一起熬过的夜,是运动会上握过的接力棒,是樱花树下分享过的秘密,让那些冰冷的规则渐渐融化,变成了此刻手里温热的冰淇淋,变成了身边人眼角的笑意,变成了这个夏天里,再也分不出“谁是谁”的热闹。
距离高中毕业还有580天。我看着香樟树下打闹的人群,看着纪燃嘴角沾着的奶油,突然觉得,“摆烂手册”早就该换个名字了。或许叫“圣英热闹手册”,或许叫“我们的夏天”,又或许,根本不用叫什么——因为最好的时光,从来都不需要被定义。
蝉鸣还在继续,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每个人的脸上,暖融融的。这个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