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老虎赖在圣英不肯走，九月的午后热得像蒸笼。物理实验室的吊扇慢悠悠转着，把试卷翻动的沙沙声搅得四处都是。月考成绩刚贴出来，红底黑字的榜单前却没围多少人——自从物理竞赛那次打破“家世论”后，圣英的学生对排名淡了不少，连曾经把“年级前五十”挂在嘴边的家长们，也开始问“孩子最近过得开心吗”。
“苏念！你看我这道题！”陈瑶举着数学试卷跑过来，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脑门上，“解析几何最后一步算错了，不然就能上130了！”
我接过试卷，上面用红笔圈着个潦草的“-2”。陈瑶的解题步骤写得密密麻麻，连辅助线都画得格外认真，最后一步的计算失误像颗小石子，硌在完美的思路里。“没事，”我笑着用笔敲了敲她的草稿纸，“你这辅助线画得比标准答案还巧，物理老师看了都得夸。”
“真的吗？”她眼睛一亮，立刻把试卷折起来塞进文件夹，“那我要把这张卷子留着，等下次考好了对比着看！”
沈逸趴在旁边的实验台上，对着自己的英语试卷唉声叹气。他的作文被老师批了“内容空洞”，红笔写的评语像条小蛇：“请结合实际生活，不要总写‘我家公司的明星如何如何’。”
“我哪有实际生活啊，”他哀嚎着把试卷推给陆承宇，“你帮我改改呗，就写你上次去敬老院做义工的事，保证真实！”
陆承宇推了推眼镜，笔尖在试卷上顿了顿：“可以，但你得帮我抄物理错题。”
“成交！”沈逸立刻坐直了，从笔袋里掏出支笔，“说吧，抄多少道？”
江晚晴坐在靠窗的位置，手里转着支普通的黑色水笔——她早就不用那支镶钻的钢笔了，说“太重，写久了手酸”。她的化学试卷几乎没扣分，只有最后一道大题旁边，老师用蓝笔写了句：“思路新颖，但步骤可以更简洁。”
“你看苏念的化学卷子了吗？”她转头问我，阳光透过百叶窗落在她睫毛上，投下细细的影子，“最后那道题，她用的逆向推导法比标准答案还快。”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才不是，”纪燃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手里拿着我的物理试卷，指尖在一道错题上点了点，“这里的动量守恒公式用错了，但你用动能定理补回来了，挺会找补的。”
他的语气带着点调侃，我却没像以前那样紧张——刚入学时，要是核心区的人指出我的错题，我肯定会觉得是“故意找茬”，现在却知道，他只是单纯在讨论题目。
月考后的自习课总是格外轻松。以前这个时候，核心区的学生会聚在一起对答案，中间区的人忙着打听分数，后排的同学则埋头刷题，空气里都飘着股“比一比”的紧绷。但现在，实验室里更像个热闹的茶馆：有人在讨论昨晚的球赛，有人在分享新发现的解题技巧，还有人在偷偷画漫画，主角是被画成Q版的各科老师。
“对了，”陈瑶突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掏出个小小的蛋糕盒子，“今天是我生日，我妈烤的抹茶蛋糕，大家尝尝！”
盒子打开的瞬间，淡淡的抹茶香混着松节油的味道漫开来。沈逸第一个伸手去拿，手指沾了点绿色的奶油，还不忘往纪燃脸上抹了一把：“寿星最大，你得让我先吃！”
“幼稚。”纪燃笑着躲开，却反手把奶油蹭到了沈逸鼻尖上，引来一阵笑声。
江晚晴拿出五把叉子，分给每个人，自己却只拿了块最小的：“我晚上要去练钢琴，不能吃太多。”
“练什么钢琴，”沈逸塞给她一块大的，“生日就得吃蛋糕，你妈那边我去说，就说‘为了庆祝月考进步，全班一起吃的’。”
陆承宇拿出手机，打开相机：“来，拍张合照，发班级群里。”
我们五个挤在实验台旁，蛋糕盒子放在中间，奶油沾了谁的嘴角，笑声震得吊扇都晃了晃。照片里，我的头发被纪燃揉得乱糟糟，沈逸的鼻尖还沾着抹茶绿，江晚晴的嘴角带着点没擦掉的奶油，陆承宇的眼镜滑到了鼻尖，却笑得露出了两颗小虎牙。
我看着照片突然想起高一第一次月考。那时我坐在中间第五排，紧张得手心冒汗，生怕考太差被主家说“给苏家丢脸”，又怕考太好被核心区排挤。拿到成绩单时，看到自己正好排在第二十三名，心里居然松了口气——这个“不上不下”的位置，完美符合我的“摆烂准则”。
可现在，我看着自己排在第十名的物理成绩，看着纪燃特意标出来的“进步奖”，突然觉得，曾经那么在意的“排名”，其实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陈瑶会因为一道题的思路被夸而开心，是沈逸愿意为了写好作文去体验生活，是江晚晴敢在化学试卷上写下“不按套路”的解法，是陆承宇把自己的笔记毫无保留地分享出去，是纪燃在我犯错时，会先肯定我的“找补”，再耐心讲题。
晚自习的铃声响了，大家收拾东西准备回宿舍。纪燃帮我把散落在桌上的草稿纸收起来，我看到最底下那张写着“圣英摆烂三大准则”的纸，边角已经磨得卷了起来，上面还沾着点抹茶奶油。
“还留着啊？”他笑着问。
“留着当纪念。”我把纸折起来塞进笔记本，“看看自己以前多傻。”
“不傻，”他突然停下脚步，路灯的光落在他眼里，像盛着星星，“那时候的你，像只炸着毛的小猫，可爱得很。”
我愣了一下，脸颊突然有点烫。晚风带着桂花的香吹过来，把远处的笑声送进耳朵——是沈逸在跟陆承宇抢最后一块蛋糕，江晚晴站在旁边笑，陈瑶举着手机追着他们拍，说“要做成表情包”。
距离高中毕业还有550天。我看着手里的笔记本，上面除了错题和公式，还夹着运动会的门票、物理竞赛的纪念书签、樱花书签，现在又多了块沾着抹茶奶油的“摆烂准则”。这些零碎的纸片拼在一起，像幅属于我们的拼图，没有“核心区”“中间区”的边界，只有热热闹闹的高中生活。
月光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紧紧挨在一起，分不出谁是谁。这个秋天的夜晚，有蛋糕的甜，有笔尖划过试卷的暖，还有身边这群让“摆烂”计划彻底破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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