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风卷着银杏叶扑在圣英的玻璃窗上,像谁撒了把碎金。图书馆三楼的自习区里,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地板上投下菱形的光斑,混着书页翻动的沙沙声,织成一张暖融融的网。
“苏念,这道历史题的时间线我总记混。”陈瑶趴在桌子上,手指点着“法国大革命”那一行,眉头皱得像个小老头,“雅各宾派和吉伦特派到底谁先谁后啊?”
我拿过她的笔记本,在空白处画了个简易的时间轴:“你看,吉伦特派在1792年掌权,雅各宾派是1793年,就像咱们班的值日表,上周是沈逸擦黑板,这周轮到陆承宇,顺序不能乱。”
“哦!这么一说我就懂了!”陈瑶眼睛一亮,立刻拿出彩笔把时间轴涂成彩虹色,“你这方法比老师教的好用多了,回头我把整个近代史都画成漫画!”
邻桌的沈逸正对着英语听力耳机龇牙咧嘴。他把耳机线绕在手指上,打了个结又解开:“这什么破听力!语速快得像机关枪,还带着苏格兰口音,听得我脑壳疼。”
给我听听。”纪燃伸手把他的耳机摘下来,戴在自己耳朵上。他靠在椅背上,阳光落在他挺直的鼻梁上,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听了几秒,他把其中一只耳机递给我:“确实有点快,但关键词很明显,你听‘agriculture’和‘industry’这两个词,出现了三次,肯定是重点。”
我接过耳机戴上,他的气息似乎还残留在耳罩上,带着淡淡的薄荷味。果然像他说的,抓住关键词后,再快的语速也能理出脉络。“听到了,”我把耳机递回去,“其实和物理题差不多,找对变量就好。”
“物理题可比这简单多了。”沈逸抢回耳机,却没再抱怨,乖乖地拿出笔记本记关键词——自从上次月考作文被批“空洞”后,他居然真的开始认真练听力了。
靠窗的位置,江晚晴正帮陆承宇整理生物笔记。她的长发用根木簪挽着,几缕碎发垂在脸颊旁,随着翻书的动作轻轻晃动。“这里的细胞结构图,你画得比课本还清楚,”她指着其中一页,“就是备注太潦草,换个人肯定看不懂。”
“只有你需要看。”陆承宇推了推眼镜,耳根悄悄泛红。他把笔记本往江晚晴那边推了推,“你帮我补全备注吧,你的字好看。”
江晚晴笑了笑,没说话,拿起笔认真地写起来。阳光透过窗户,把他们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幅安静的素描。
图书馆的管理员推着书车经过,车轮碾过地板发出轻微的声响。她看到我们,笑着点了点头——放在以前,核心区的学生绝不会和中间区的挤在同一个自习区,更不会凑在一起讨论题目,但现在,管理员说,三楼的自习区是全校最热闹的地方,连低年级的学生都喜欢来这儿“蹭学习氛围”。
午休时,我们抱着书往食堂走。银杏叶在脚下铺了厚厚的一层,踩上去咯吱作响。沈逸突然停下来,弯腰捡起片完整的银杏叶,梗部还带着点绿意:“你们看,这叶子像不像蝴蝶?”
他把叶子夹在陈瑶的历史笔记本里:“当书签,保佑你下次历史考满分。”
“借你吉言!”陈瑶把笔记本抱在怀里,像揣着个宝贝。
路过操场时,看到几个低年级的学生在踢足球。球滚到我们脚边,纪燃抬脚把球勾回来,动作干净利落。“学长,要不要一起玩?”穿球衣的男生仰头问,眼里满是期待。
“不了,”纪燃笑着把球踢回去,“我们要去吃饭,下次吧。”
看着他们跑远的背影,我突然想起高一入学时的体育课。那时核心区的学生在草坪上打网球,用的是几千块一副的拍子;中间区的在跑道上散步,聊着最新的八卦;后排的学生被老师叫去搬器材,跑得满头大汗。谁也不跟谁说话,像三条平行线。
可现在,沈逸正对着那群踢足球的男生喊“射门要用力”,陈瑶捡起滚过来的球,学着纪燃的样子踢回去,居然精准地落在了球门前。
食堂里,曾经划分“专属区域”的牌子早就被撤了。我们端着餐盘,随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沈逸买的汉堡太大,一口咬下去,生菜叶掉在了江晚晴的餐盘里,她笑着夹起来放回他盘子里:“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你们看校园网了吗?”陈瑶突然想起什么,拿出手机划着屏幕,“下周要举办秋季游园会,每个班出一个摊位,咱们班报什么呀?”
“弄个答题闯关吧,”陆承宇提议,“把各科知识点做成谜题,答对了给奖品,既能玩又能复习。”
“我举双手赞成!”陈瑶立刻响应,“奖品就用我画的漫画书签,保证独一无二!”
“我家公司新出了批盲盒,”沈逸拍胸脯,“我拿一箱过来当大奖,保证没人能抗拒!”
“我可以负责布置摊位,”江晚晴说,“用银杏叶做装饰,肯定好看。”
大家都看向纪燃,他笑了笑:“我负责写谜题,保证难度适中,让每个人都能答上来。”。
“那我呢?”我眨眨眼。
“你负责当裁判,”纪燃把自己餐盘里的薯条夹给我,“谁耍赖就罚他做一套物理题。”
“太狠了吧!”沈逸哀嚎,却吃得更欢了。
秋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带着银杏叶的清香。食堂里充满了说笑声,不同班级、不同“圈子”的学生坐在一起,分享着餐盘里的食物,讨论着游园会的计划。没人在意谁的校服是定制的,谁的书包是普通牌子,就像没人在意地上的银杏叶,曾经属于哪棵树。
我看着餐盘里纪燃给的薯条,突然想起那个写着“圣英摆烂三大准则”的笔记本。现在看来,那些准则早就被我们一起撕碎了——我们主动凑成了最热闹的“圈子”,成绩忽高忽低却没人在意,遇到麻烦时第一个想到的是“一起解决”,而不是“搬出主家当挡箭牌”。
距离高中毕业还有520天。我看着窗外飘落的银杏叶,看着身边笑闹的他们,突然觉得,最好的校园生活,大概就是这样:有解不开的难题,有分享的耳机,有踩在落叶上的咯吱声,还有一群让你心甘情愿打破“准则”的人。
风又吹过来,卷起几片银杏叶,落在我们的餐盘旁,像谁悄悄送来的礼物。这个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