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雪来得猝不及防，一夜之间就把圣英裹成了棉花糖。雕花铁门上的蔷薇藤挂着冰棱，像串晶莹的项链；操场的草坪盖着厚厚的雪被，踩上去能没过脚踝；连图书馆的尖顶都堆着雪，远远望去像个奶油蛋糕。
“苏念！快来看！”陈瑶裹着件粉色羽绒服，像只圆滚滚的兔子，举着个雪人跑过来。雪人的脑袋是用苹果做的，脸上插着两颗黑枣当眼睛，歪歪扭扭的，却透着股可爱。“我和沈逸堆的，他说像你！”
我看着那个歪头傻笑的雪人，突然被逗笑了：“哪有我这么圆的？”
“这叫富态！”沈逸从后面追上来，头发上还沾着雪沫，手里拎着个保温桶，“我妈煮的姜茶，快喝点暖暖身子，等下还要扫雪呢。”
他家里的娱乐公司最近在拍雪景戏，特意给学校捐了批扫雪工具，此刻堆在教学楼门口，像排银色的小卫兵。纪燃正和陆承宇组装雪推板，两人的鼻尖都冻得通红，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成小雾。
“这推板怎么装？”纪燃举着个零件皱眉，手指冻得有点僵硬。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冲锋衣，是上次露营时买的，和我那件是情侣款——当时陈瑶还笑我们“偷偷秀恩爱”。
“说明书在这儿。”陆承宇从口袋里掏出张折叠的纸，呵了呵冻僵的手，“你装左边的螺丝，我来固定扶手。”
江晚晴站在旁边，把暖手宝分给路过的同学。她穿了件米白色的大衣，围巾绕了两圈，只露出双亮晶晶的眼睛：“苏念，这个给你，充电款的，能热一整天。”
暖手宝刚碰到手心，就传来一阵暖意。我看着她冻得发红的指尖，把暖手宝往她那边推了推：“一起用。”
她笑了笑，没推辞，指尖轻轻碰到我的手，像两只取暖的小鸟。
扫雪的队伍很快就组织起来了。核心区的学生抡起铁锹时，羽绒服上沾了雪也不在意；末尾区的同学推着雪堆跑，笑声震得枝头的雪都簌簌往下掉；连平时最文静的女生，都拿起扫帚加入了战斗。
“看我的‘乾坤大挪移’！”沈逸举着铁锹往雪堆里插，结果用力太猛，自己差点摔进雪堆里，引来一片笑声。陈瑶趁机抓起把雪，团成球往他脖子里塞：“让你逞能！”
“反击！”沈逸也抓起雪团追过去，两人在雪地里打闹起来，脚印踩得乱七八糟。
纪燃推着雪推板从我身边经过，雪屑溅到我脸上，冰凉的。“小心点，”他停下脚步，伸手帮我拂掉头发上的雪，“别感冒了。”
“你才要小心，”我指着他后背，“衣服都湿了。”
他的冲锋衣后背沾着片融化的雪渍，是刚才帮低年级学生抬雪堆时蹭到的。“没事，”他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运动完暖和。”
陆承宇和江晚晴在清理台阶上的冰。他扶着梯子，她拿着冰铲一点一点凿，动作配合得格外默契。有次冰铲打滑，江晚晴差点摔倒，陆承宇眼疾手快地扶住她，两人的脸颊都红了，像雪地里的两朵小梅花。
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雪也停了。大家坐在教学楼的台阶上，分食着沈逸带来的姜茶。保温杯传递着，你一口我一口，没人在意谁的杯子是名牌，谁的是普通款。
“快看！”陈瑶突然指着操场，“有人在堆雪人比赛！”
果然，几个班级的学生正在操场中央堆雪人，有的堆成了圣诞老人，有的堆成了卡通形象，还有个居然堆成了物理老师的样子，戴着纸糊的眼镜，引得大家笑个不停。
“我们也来堆一个！”沈逸跳起来，“就堆咱们五个！”
我们找了块空地，纪燃负责堆身子，陆承宇滚雪球做脑袋，江晚晴用树枝画五官，陈瑶跑去花坛摘了朵冻住的月季当装饰，我则在旁边用石子拼出“圣英”两个字。
雪人堆好时，阳光正好穿透云层，照在雪人的脸上，亮晶晶的。它的脑袋有点歪，肚子圆滚滚的，胳膊是用扫帚插的，却透着股说不出的可爱。
“像不像我们？”陈瑶举着手机拍照，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
我看着雪人突然想起高一的冬天。那时也是下了场大雪，核心区的学生在室内咖啡厅喝热可可，中间区的我坐在教室里，看着窗外末尾区的同学扫雪，心里想着“千万别叫我下去”。那时的雪地里，脚印分得整整齐齐，谁也不越界。
可现在，我们的脚印在雪地里交叠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纪燃的冲锋衣和我的围巾缠在了一起，沈逸的手套落在了江晚晴手里，陆承宇帮陈瑶拍掉头发上的雪，动作自然得像做了千百遍。
“走吧，”纪燃把我的围巾系好，打了个漂亮的结，“食堂煮了火锅，去晚了就没位置了。”
大家笑着往食堂走，雪地里留下一串歪歪扭扭的脚印，像条没有尽头的线。我摸了摸口袋里的暖手宝，还是热的，就像此刻心里的温度。
距离高中毕业还有500天。我看着身边打闹的他们，看着远处操场上继续堆雪人的学生，突然觉得，圣英的冬天从来没这么暖和过。那些曾经划分界限的冰冷规则，早就被这场大雪融化了，变成了此刻手心的暖，变成了雪地里的笑，变成了我们踩出的、连在一起的脚印。
阳光把雪地照得金灿灿的，晃得人睁不开眼。这个冬天，有雪的甜，有共享的暖手宝，有身边这群让寒冷都变得温柔的人，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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