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奉京兆府,地牢。
昨日晚上的后半夜刚刚下过一场雨,到了半个多时辰前才停下,地牢里常年密不透风,又常常严刑拷打犯人,故而从魏昭甫一进门便闻到空气中潮湿刺鼻的腐臭味。
魏昭生得娇气,头一次进入地牢,在味道钻入鼻腔时,下意识地有些不适,只是这里毕竟是京兆府,又有正事要办,便也将那种难以言喻的不适感生生忍下。
地牢深处的一个牢房里,许平志连同许家女眷被分别关押在两个牢房里面。
许家算是寒门出身,族中子弟并不算多,许平志的兄长许平峰战死后,家里也就剩下他和夫人李茹、侄儿许七安以及膝下的两女一子。只是许七安这会儿被关押至别处,许新年才考中举子,朝廷惜才,便没有让他跟着许家一块儿下狱,只是不许他离开京城而已,因此这里就只关押了许平志夫妇和两个女儿:许玲月和许玲音。
魏昭跟着狱卒一路来到许平志一家被关押的地方,只是这才刚进门,便听到许平志呼天喊地说自己冤枉,以及其夫人李茹嚷嚷着不愿意被充入教坊司的声音。
二人的声音格外洪亮,偌大个地牢关押着不少罪犯,就属他们夫妇二人声音最大。
魏昭揉了揉太阳穴,似乎被这道洪亮的喊冤声吵的有些头疼:
魏昭.“他们这两天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是啊。这许平志从入狱开始便一直喊冤,府尹大人也派人来问过,可他除了喊冤之外什么也问不出来。”说起许平志来,狱卒面露难色,似乎对他很是头疼:“小姐想必知道,这案子事关重大,连宫里都惊动了,圣上那边催得急,府尹大人本想问些有用的,可是看许平志一直喊冤的样子便知道什么都问不到,便带着人去广南街搜寻了。”
魏昭.“凶犯是奔着税银来的,案发到现在已经两日,想必他早已将税银转移,如今陈大人却一直在广南街打转搜寻,怕是已经放虎归山了。”
狱卒不敢接话,只是默默地低下头,自顾自地走在前头引路。
他当然知道魏昭说的是对的,只是府尹大人没想到这一层,他只是个区区狱卒,又在府尹大人面前说不上话,便只能闭口不谈了。
见狱卒不答,魏昭也选择沉默,她就这样跟着狱卒七拐八弯之后,终于寻到了许平志关押的地方。
狱卒领着魏昭入了地牢,听许平志还在大牢里喊冤,心中顿时升起几分不耐烦来。
今日来的这位魏昭小姐,那是掌管都察院和打更人衙门的魏渊之女,在京城贵女里面可是能排进前三的。他虽不知魏小姐好端端的怎么忽然提起要来京兆府的地牢,但上头也吩咐了,魏小姐插手税银案那是魏公的意思,让京兆府多照应一些,他也不敢忤逆上意,只能照做。
他拿鞭子敲了敲大牢的门,“喂,别嚷嚷了,魏小姐要见你们。”
许平志的喊冤声顿时戛然而止。他抬头,面露不解:
许平志.“魏小姐?哪个魏小姐?”
“这偌大个京城,姓魏又有资格出入我大奉京兆府地牢的贵女还有谁?自然是魏公之女,魏昭小姐了。”
闻言,许平志转头,果然看见了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小娘子。
在看见她的那一刻,他顿时两眼放光。
只见那姑娘一身绿衣,头上戴的珠翠首饰皆是赤金打造,一看就是价值不菲,清晨的阳光顺着头顶上的小窗户照进来,直直的落在她的身上,为她那张本清冷异常的面孔平添了几分暖意。
听闻魏公就这么一个女儿,可惜天生心脉不全,连带着身子骨也比常人弱许多。故而魏公对她可谓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很少让她出门。她十四岁上,魏公为了能让她静心养病,便将她送去云鹿山下的别院,因着那处离云鹿书院不远,便时常过去走动,连他儿子许新年也跟他提过几回。
许平志一直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加入打更人,可惜打更人门槛颇高,他虽然想,但也只能望而止步。
因为打更人一直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若要加入,必得是朝中权贵引荐,可惜他出身不高,又没有门路,这才被拒之门外。
这魏小姐是魏公的女儿,听说从打更人建立开始,她就一直在衙门里长大,所以如姜律中这样从一开始就在衙门里的老人是看着她长大的,而现在她又在这里,想必必定是得了魏公的允许来过问税银一案。既然如此,那她肯定在衙门里说得上话,若能博得她的好感,那说明他加入打更人的希望便又增多了几分。
许平志.“魏小姐,我冤枉啊——”
魏昭有些无奈:
魏昭.“你有力气在这儿跟我哭闹喊冤,还不如跟我说些有用的东西。若你能提供有用的线索,说不定还能让你们一家免去牢狱之灾。”
依大奉律,只要罪犯或疑犯协助破案有功,便可免去罪责。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