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汉光这才了然。
原是为着此事。
杨砚口中的魏姑娘,或许旁人不知,但身为朝廷要员,他却是听说过的。
大奉京城中姓魏的姑娘,又与打更人衙门关系如此密切的,只有魏渊的爱女魏昭一人。
只是听闻这魏昭小姐自小心脉不全,连带着身子骨羸弱得很,故而每年冬天都会去云鹿山附近的别院休养,魏公对她又极为爱护,将她保护的极好,她便也很少在人前露面。陈汉光虽身为京兆府尹,却也很少见她出来走动。
与陈汉光不同,在提起魏昭时,杨砚颇为忧虑。
他是魏渊的义子,与魏小姐也是青梅竹马了,两人打小就认识,关系密切些也是自然。这次奉魏公之命前来协助办案,却遇到瓶颈,以他与魏小姐的交情,想来会提供一些帮助。
这查案本就是费神费力的事情,若此案真叫她知道,以她的身子骨,怕是撑不住。
只是案子没什么进展,皇帝又如此关注,陈汉光心中难免焦急:
陈汉光.“圣上命我等在许平志斩首之前追回税银,这离交差的日子还有两天,大人可得抓紧时间了!”
杨砚陷入沉思,耳边不时传来陈汉光的催促声,因着心中有事,脸上竟是十分难得的浮现出几分不耐烦的心思,却又碍于情面不好发作,只好驱步走到一边。
陈汉光满心想的都是案子的事,自然也没注意到杨砚的神情,只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边,一边走还一边絮絮叨叨:
陈汉光.“杨大人,现在可是庚子年,乃我大奉三年一次的京察年呐。京察期间人人自危,罢黜的官员不计其数,此案落在我头上,若是迟迟悬而未决,恐怕圣上那边不好交代啊。”
杨砚却没有理会陈汉光。
他的余光瞥见一抹玄色离自己越来越近,手中还捧着一份公文,见他行色匆匆,想必是有什么要紧事禀报。
那是打更人铜锣的服饰。
半晌,铜锣自他面前驻足,将手中公文呈上之后便又匆匆离去,他将公文接过,匆匆瞥过一眼后便抬起目光,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沉声道:
杨砚.“你们文官有京察,我们打更人何尝没有?我实话告诉你,此案,也是魏公对我的考验。”
这个规矩还是魏昭提议的,此考核在每一年的三月和九月,前三名会受到重点栽培,有望晋升,前途光明,但若是末尾三人则会被淘汰。
虽说金锣并没有末尾淘汰制,但谁不想有个好前程?自然也相当重视。
魏昭.“若想破案,只在这里打转有何用?”
那是一道极温柔的声音,声音的主人听着像是一个年岁并不大的女子,最多也就二十来岁的模样。
陈汉光循声望去,只见来人虽然是一身素净的绿衣,但衣服的料子极好,若他没认错,想必是极为难得的云锦,衣服上的花纹绣的栩栩如生,十分考究,头上的银饰也是上好的雪花银打造而成,在春光下散发出微闪的光芒。
见了来人,杨砚紧绷着的神色顿时缓和了几分:
杨砚.“昭昭,你怎么来了?”
说罢,不待魏昭回答,他又满腹怨念的斜了陈汉光一眼:
杨砚.“莫不是陈府尹真派人去云鹿书院了吧?”
闻言,陈汉光一哆嗦,连连喊冤:
陈汉光.“杨大人可冤枉我了,刚刚我那也只是随口一提罢了。”
魏昭摇头:
魏昭.“并非陈府尹,是父亲说你查案遇到了瓶颈,这才让我来看看。”
杨砚恍然。
魏昭身体不好,每年的十月末都会去云鹿山下的别院养病,算算日子,是该回来了。
只是昨日本该是杨砚去别院接魏昭回来,谁知还未出门,却是东窗事发遇到了个税银案。魏渊命他协助京兆府追查,这才叫姜律中跑了这一趟。
杨砚.“义父也真是的,太医说你不能劳神,干嘛还叫你跑这一趟。”
魏昭摇头,声音又轻又柔,宛如一根羽毛落入水面一般,让杨砚的心泛起了涟漪:
魏昭.“就是查个案而已,又不是去抓捕犯人,我能有什么事?无妨的。”
闻得杨砚的称呼,加之此人的衣着打扮,陈汉光心中便有了大致猜测。
原来这姑娘便是魏昭小姐啊,难怪会把云锦当做寻常衣料来穿。
云锦寸锦寸金,极为难得,所以自大奉开国以来,此锦一直都是青州上供给皇族的贡品,莫说是寻常百姓,便是朝中官员也极难得到一匹。
但魏公却不同,他极受圣上信任,每一年朝贡的云锦里,圣上总会匀出一些送去打更人衙门。
所以云锦虽然难得,但在打更人却十分常见。
只是魏公自己对绫罗绸缎一向不感兴趣,便都拿来给女儿做衣服了。
陈汉光双手拢在袖中,朝魏昭施施然一礼:
陈汉光.“原来是魏昭小姐,陈某有礼。”
魏昭迎着阳光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意,俯身屈膝回礼:
魏昭.“陈大人客气了。”
她虽然常年深居简出,但因着父亲同时执掌都察院与打更人,却对这些官员的名字颇为熟悉。
陈汉光身着朱红色官服,服饰上绣着仙鹤补子,又以五梁金带作配饰,魏昭虽从未见过他,但知晓税银丢失一案为京兆府主办,打更人协同,他又身着官服,便也猜到面前此人是京兆府尹。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