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恶灵（一）

凌晨三点十七分，我又被楼上的弹珠声吵醒了。

"咚、咚、咚..."那声音像是有个顽皮的孩子在深夜玩弹珠，任由它们在地板上弹跳、滚动。我盯着天花板，心跳随着每一声响而加速。这已经是本周第三次了。

我拿起手机，给物业发了条信息："504的住户又在半夜制造噪音。"

十分钟后，手机亮了。物业回复："林先生，504目前无人居住，正在招租。需要我明天派人检查吗？"

我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无人居住？那这声音是...

"不用了，可能是我听错了。"我回复道，却知道自己没有听错。那声音太清晰了，就像在我头顶正上方。

第二天早晨，我顶着黑眼圈敲开了隔壁503的门。开门的是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我搬来两个月，从没听她说过话。

"您好，我是住您隔壁的林子谦。请问...您晚上有没有听到楼上的奇怪声音？"

老太太浑浊的眼睛盯着我，突然闪过一丝我读不懂的情绪。她缓缓摇头，却依然紧盯着我的脸，仿佛在确认什么。

"那...您知道504之前住的是什么人吗？"

老太太的嘴唇颤抖了一下，转身回屋，留给我一扇缓缓关闭的门。但在门完全关上之前，我看到她家玄关处摆着一个小小的神龛，上面供着...一面镜子？

上班时我心神不宁。午餐时间，我溜到公司厕所隔间，搜索这栋公寓的历史。五年前的一则小新闻引起了我的注意："XX公寓疑似发生命案，年轻女子在504室离奇死亡，死因尚未公布..."

我的咖啡洒在了键盘上。504，正是我楼上那间"无人居住"的房间。

下班回家时，我发现门口放着一个铜制的小香炉，里面插着三支已经燃尽的香。谁放在这的？老太太？我抬头看向她的门，猫眼里似乎有光一闪而过——她在看我。

当晚，我决定调查504。午夜十二点，我拿着手电筒和从物业那里"借"来的备用钥匙，站在504门前。钥匙插入锁孔时，我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轻笑——女人的轻笑。

我的手僵住了。但门已经打开了一条缝，一股冷风夹杂着霉味扑面而来。我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504和我家布局一样，只是更破旧。月光透过脏兮兮的窗户照进来，给所有东西蒙上一层诡异的蓝灰色。我打开手电筒，光束扫过空荡荡的客厅，地板上积了厚厚一层灰，却有一串清晰的脚印通向卧室。

那不是我的脚印——它们很小，像是女人的赤足。

我的喉咙发紧，但好奇心驱使我跟着脚印走去。卧室门半掩着，里面传来细微的声响，像是布料摩擦的声音。我推开门...

空无一人。

但衣柜的门微微晃动，像是刚被关上。我走近那个老式木质衣柜，注意到它的把手上没有灰尘——最近有人碰过它。

我拉开柜门，手电筒的光照出一面镶嵌在柜门内侧的全身镜。镜中的我脸色惨白，眼睛因恐惧而大睁。就在这时，我注意到镜子里我的肩膀上...

多了一只手。

骨节分明、惨白如纸的一只手，正缓缓从我的肩膀后方伸出来。我僵在原地，甚至不敢呼吸。镜中，那只手后面逐渐显现出一个女人的轮廓——长发遮住了脸，只露出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我。

现实中，我的肩膀上没有任何触感。但在镜子里，那只手已经摸上了我的脖子。

我尖叫一声，猛地后退，撞倒了身后的什么东西。一阵刺耳的刮擦声从镜中传来，我看见那个"女人"突然扑向镜面，她的脸紧贴着镜子的另一侧，扭曲变形，嘴巴大张着像是在尖叫，却没有声音。

我转身就跑，却在门口被什么东西绊倒。手电筒滚落在地，光束照出了绊倒我的东西——一个褪色的布娃娃，缺了一只眼睛，另一只塑料眼珠在手电光下反射着诡异的光。

身后传来衣柜门"吱呀"打开的声音。我不敢回头，手脚并用地爬向大门。就在我即将触到门把手时，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我的脚踝。

我疯狂踢踹，听到一声刺耳的尖叫，那只手松开了。我冲出504，重重关上门，却听到门内传来指甲抓挠门板的声音和低沉的呜咽："找...到...你...了..."

我跌跌撞撞地跑下楼，冲进自己的房间，锁上所有门窗。浴室镜子里，我看到自己脖子上有一圈淡淡的淤青——正是镜中那只手触碰过的地方。

第二天早晨，我发现门口又多了三支燃尽的香，这次还摆着一面小小的八卦镜。老太太的门开了一条缝，我似乎看到她站在黑暗中对我摇头。

我请了假，决定白天再去504一探究竟。阳光下的504看起来普通得多，但当我再次进入卧室，发现那面衣柜里的镜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几块木板钉在原本装镜子的位置。

更奇怪的是，地板上没有我的脚印，更没有昨晚看到的那串女人脚印。难道一切都是幻觉？

我撬开一块木板，后面是空的——墙里有一个暗格。暗格深处，那面镜子被红布包裹着，静静地躺着。我颤抖着伸手去拿...

"不要碰它！"一个嘶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猛地回头，是那个从不说话的老太太。她冲进来，一把打掉我伸向镜子的手。

"她会在镜子里看着你，"老太太的声音像是很久没用过，干涩刺耳，"等你靠近...就抓住你..."

"谁？"我问道，心跳如鼓。

老太太没有回答，只是指着镜子周围的木板。现在我才注意到，每块木板上都刻着细小的符文。"封印，"她说，"不完整了...你昨晚...惊动了她..."

就在这时，镜子上的红布滑落了一角。我发誓我看到镜面泛起涟漪，就像水面被触碰一样。老太太脸色大变，抓起红布重新盖好，然后拉着我冲出房间。

在她狭小的公寓里，我终于知道了部分真相：五年前，504住着一个叫小婉的姑娘，她在二手市场买了那面古董镜子。不久后，邻居开始听到奇怪的动静——深夜的弹珠声、女人的笑声。直到有一天，小婉失踪了，只留下一滩血迹和那面被藏在墙里的镜子。

"那不是普通的镜子，"老太太递给我一杯茶，她的手抖得厉害，"它会...收集人。"

"收集？"

"镜子里的东西饿了，"老太太的眼睛布满血丝，"它需要新的...住户。你听到的弹珠声...是上一个'住户'在玩耍。"

我的血液仿佛凝固了。昨晚镜中那个"女人"...是小婉？

老太太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你已经被标记了。它知道你的样子，会一直找你，直到..."她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那我该怎么办？"

"离开这里，越远越好。"老太太松开手，"或者...找到方法彻底封印它。"

回家后，我打包了必需品准备住酒店。就在我拎着行李准备出门时，浴室里传来"咚"的一声——像是弹珠落地的声音。

我僵住了。我没有弹珠。

又是一声，接着是滚动的声音...从浴室传来。我缓缓转身，看到浴室的门不知何时开了一条缝，里面黑漆漆的。

"咚...咚...咚..."弹珠跳动的声音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门缝处。一颗红色的弹珠滚了出来，停在我的脚边。

我弯腰去捡，却在弹珠的倒影中看到一张女人的脸——她正从浴室里看着我笑。

我丢下行李冲出门，却在楼梯口撞上一个人。抬头一看，是物业管理员。

"林先生，正好遇到你，"他说，"504的新租客明天搬来，需要检查一下你房间的水管..."

我的血液凝固了："新租客？"

"是啊，一位姓陈的女士，昨天刚签的合同。"他笑着说。

我转身看向我的房门——它正缓缓自动关闭，仿佛有无形的手在拉着它。在门完全关闭前的最后一瞬，我看到一只苍白的手从浴室方向伸出来，轻轻挥了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