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予安站在衣柜前，第三次换下身上的衣服。床上已经堆了好几套被否决的搭配，最后她穿着一件简单的浅蓝色连衣裙站在镜子前，不确定地转了个圈。
"安安，你已经够漂亮了。"母亲靠在门框上，手里拿着一杯温水，"只是同学生日派对，不用这么紧张。"
周予安咬了咬下唇："不是普通同学...是季霄。"
母亲的眼睛微微睁大："季氏集团的季家？"
周予安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裙摆："他邀请我去参加他的生日派对，在他家的别墅。"她没说出口的是，自从上周季霄随口一提后，她已经连续五个晚上梦见这个场景，每次都以自己出丑的噩梦结尾。
"你想去吗？"母亲轻声问。
"我..."周予安犹豫了。理智告诉她应该拒绝，她和季霄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但每当想起那天在他家书房里，他谈起母亲时眼中闪过的脆弱，她就无法简单地说不。
"去吧。"母亲突然说，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戴上这个。"
盒子里是一条细细的银链子，坠着一颗小小的蓝色石头。
"这是..."
"你爸爸送我的第一个礼物。"母亲温柔地帮她戴上，"不值什么钱，但很衬你的眼睛。"
周予安摸着冰凉的坠子，突然鼻子一酸："妈，我有点害怕。"
母亲捧起她的脸："怕什么？"
"怕...不合适。"她小声说，"他们的世界太不一样了。"
母亲笑了："季霄邀请的是你，不是你的家庭背景。做你自己就好。"
门铃响了。周予安深吸一口气去开门，季霄站在门外，一身剪裁考究的黑色西装，衬得他肩宽腿长。他手里拿着一小束白色小花，在看到周予安的瞬间，眼睛亮了起来。
"很适合你。"他将花递给她，目光在她颈间的项链上停留了一秒。
周予安接过花束，手指不小心碰到他的，一股微小的电流似乎从接触点窜上手臂："谢谢。生日快乐。"
季霄的车是一辆低调的深蓝色轿车，内饰简洁但质感上乘。周予安小心翼翼地坐进去，生怕弄脏了真皮座椅。
"放松点，"季霄发动车子，"又不是去刑场。"
周予安勉强笑了笑："我只是...从来没参加过这种场合。"
季霄瞥了她一眼："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群人吃吃喝喝，说些无聊的客套话。"他的语气轻松，但握方向盘的手指关节却微微发白。
车子驶入郊区一片豪华别墅区，每栋房子都像杂志上的豪宅图片。最终停在一栋灯火通明的欧式别墅前，喷泉和花园里点缀着彩灯，穿着制服的侍者在门口迎接客人。
周予安突然觉得自己的连衣裙廉价得可笑。
季霄绕到副驾驶为她开门："准备好了吗？"
她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一进门，周予安就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挑高的大厅里，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光芒，衣着华贵的宾客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香槟塔在长桌中央闪闪发光。一位穿着银色晚礼服的中年女性朝他们走来。
"季霄，怎么才来？"女人责备道，目光落在周予安身上，"这位是...？"
"我同学，周予安。"季霄简短地介绍，"这是我姑姑，季岚。"
季岚上下打量了周予安一眼，嘴角挂着礼貌而疏离的微笑："欢迎。自助餐在那边，请自便。"说完就转身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别介意，"季霄低声说，"她对谁都这样。"
周予安勉强点点头，感觉后背已经出了一层薄汗。她紧跟着季霄，生怕在人群中走丢。
"季霄哥哥！"一个甜腻的声音传来。一个穿着粉色礼服的女孩快步走来，亲热地挽住季霄的手臂，"爸爸找你半天了。"
女孩的目光转向周予安，笑容僵了一瞬："这位是...？"
"周予安，我同学兼竞赛队友。"季霄抽出手臂，"这是我表妹，季薇。"
季薇重新挂上笑容，向周予安伸出手："你好呀。听说你和表哥一起参加物理竞赛？真厉害呢。"
周予安握了握她的手："你好。"
"周同学家里是做什么的？"季薇眨着大眼睛，一脸天真，"能培养出这么优秀的女儿，一定很了不起吧？"
周予安的手指僵住了。季霄皱眉："季薇..."
"我爸爸是音乐老师，妈妈是护士。"周予安平静地说。
"哇，真是朴实的职业呢。"季薇的笑容更深了，"你知道吗，这里的香槟一杯就抵得上普通护士一周的工资呢。"
周围几个女孩发出轻微的嗤笑声。周予安的脸烧了起来，她突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与这里的格格不入。
"季薇，"季霄的声音冷了下来，"适可而止。"
"我只是好奇嘛。"季薇无辜地眨着眼，"周同学，你会用刀叉吗？要不要我教你？今天的法餐有七道呢。"
周予安感到一阵眩晕，耳边嗡嗡作响。就在这时，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她的。
"我们走吧。"季霄低声说，拉着她转身离开。
"去哪？"周予安小声问。
"离开这个鬼地方。"
季霄带着她穿过人群，无视姑姑惊讶的目光和季薇的呼唤，径直走出大门。夜风拂过周予安发烫的脸颊，她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在发抖。
"对不起，"她声音哽咽，"我搞砸了你的生日派对。"
季霄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不是你搞砸的。是季薇那个被宠坏的丫头。"他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周予安肩上，"饿吗？我知道附近有家很好的面馆。"
周予安惊讶地抬头："你...不回去吗？"
"我讨厌这种场合。"季霄耸耸肩，"每年都一样，虚伪的社交，无聊的礼物。今年唯一值得期待的部分就是邀请你，结果搞成这样。"
他们走到别墅区外的一家小面馆，点了两碗牛肉面。季霄解开领带，卷起袖子，看起来轻松多了。
"季薇从小就这样，"他往面里加了一大勺辣椒，"仗着是我爸最宠爱的侄女，为所欲为。"
周予安搅动着面条："她说得没错，我确实不知道怎么吃法餐。"
"那又怎样？"季霄咬了一口蒜，"我也不知道怎么修电路板，但你在行。"
周予安忍不住笑了："这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季霄认真地看着她，"周予安，你知道我为什么邀请你吗？"
周予安摇摇头，心跳突然加速。
"因为在我认识的所有人中，只有你是真实的。"季霄的声音很轻，"你不戴面具，不玩那些虚伪的游戏。在你面前，我可以只是季霄，而不是'季家的少爷'。"
周予安的眼眶突然发热。她低头吃面，掩饰自己的情绪波动。
吃完面，季霄没有带她回派对，而是开车来到河边。夜晚的河面泛着粼粼月光，远处城市的灯火像散落的星辰。
"小时候我常来这里，"季霄靠在栏杆上，"妈妈走后，这是唯一让我感到平静的地方。"
周予安站在他身边，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其实我很羡慕你。"季霄突然说。
"羡慕我？"周予安惊讶地转头，"羡慕什么？"
"羡慕你的家庭。"季霄望着远处的河水，"虽然不富裕，但有爱。你父母会为你骄傲，而不是把你当成商业筹码。"
周予安想起病床上的父亲和操劳的母亲，心中一痛："每个家庭都有自己的难处。"
"我知道。"季霄转向她，"我只是想说...谢谢你今天来。尽管发生了不愉快的事，但这已经是我近几年最好的生日了。"
月光下，季霄的轮廓显得格外清晰，眼睛里盛满了周予安读不懂的情绪。她的心跳漏了一拍，慌忙移开视线。
"对了，"季霄突然想起什么，"我有东西给你。"
他从车里拿出一个小盒子："生日礼物。"
周予安疑惑地接过："今天是你生日，应该我送你礼物才对。"
"打开看看。"
盒子里是一枚精致的银色书签，顶端是一个小小的钢琴造型。
"我看到你经常用纸条当书签，"季霄解释道，"这个更实用。钢琴...算是纪念我们的第一次见面。"
周予安的手指轻轻抚过那架小钢琴，胸口涌起一股暖流："谢谢，我很喜欢。"她犹豫了一下，"但我没准备..."
"你的到来就是礼物。"季霄微笑着说。
回程的路上，车里的气氛轻松而舒适。周予安发现季霄开车时喜欢小声哼歌，调子总是跑得离谱，却有种奇怪的感染力。
"下周六有空吗？"在送她到家门口时，季霄问，"我们可以去学校练琴。你答应过要教我弹《小星星》的。"
周予安笑了："那是三个月前的事了。而且我说的是如果你考试及格就教。"
"我上次物理考了89分。"季霄骄傲地宣布。
"真的？"周予安惊讶地睁大眼睛，"进步很大啊。"
"名师出高徒嘛。"季霄眨眨眼，"所以，周六？"
周予安点点头："周六。"
接下来的几周，他们形成了一种固定的模式：周予安辅导季霄功课，季霄则教她弹简单的钢琴曲。周六的校园几乎空无一人，阳光透过音乐教室的落地窗洒进来，照在两颗越靠越近的脑袋上。
"不对，这个和弦应该是这样。"季霄的手覆在周予安的手上，引导她的手指找到正确的位置。他的呼吸拂过她的耳际，带着淡淡的薄荷香气。
周予安的手指僵住了，心跳声大得仿佛整个教室都能听见。
"专心点，学霸同学。"季霄低声笑道，却没有移开手。
就在这时，音乐教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脸色阴沉。
"季霄，"男人冷冷地说，"你父亲要见你。现在。"
季霄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如常："陈叔，这是我的私人时间。"
"你父亲很生气。"被称作陈叔的男人看了周予安一眼，目光中的评估和轻蔑让她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车在外面等着。"
季霄深吸一口气，转向周予安："抱歉，我得先走了。"
周予安点点头，看着季霄跟着那人离开。教室突然变得空旷而冰冷，刚才的温暖仿佛只是一场幻觉。
季家别墅的书房里，季云深背对着门站在落地窗前。听到开门声，他转过身，将一叠照片扔在桌上。
"解释一下。"
照片上是过去几周季霄和周予安在一起的场景：在图书馆讨论、在河边散步、在音乐教室弹琴...甚至有几张是季霄送周予安回家的画面。
季霄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你派人跟踪我？"
"我是在保护你。"季云深冷冷地说，"这个周予安，父亲是病秧子，家里欠了一屁股债。她接近你明显别有用心。"
季霄的拳头攥紧了："是我主动接近她的。而且她根本不知道我们家的情况。"
"幼稚！"季云深猛地拍桌，"她那种底层人，做梦都想攀高枝！"
"她比这个家里任何人都高尚！"季霄提高了声音，"她靠自己努力拿到奖学金，照顾生病的父亲，同时保持年级第一。你了解她什么？"
季云深眯起眼睛："看来你已经被洗脑得不轻。"他拉开抽屉，取出一份文件，"下个月你去英国，学校已经安排好了。"
"什么？"季霄脸色骤变，"我不去！"
"由不得你。"季云深冷冷地说，"在你想清楚自己的身份之前，别想再见到那个女孩。"
季霄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他突然意识到，无论他如何反抗，父亲总有办法控制他的人生。而周予安...他不能让父亲毁了她。
"如果我按你说的做，"他最终艰难地开口，"你要保证不找她和她家人的麻烦。"
季云深露出胜利的微笑："这才像话。只要你乖乖听话，我自然不会为难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姑娘。"
季霄转身离开，没有再看父亲一眼。他必须想个办法，既能保护周予安，又不让她知道真相。因为以她的性格，一旦知道季云深的威胁，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站出来对抗——而那将毁了她和她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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