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

出院那天，上海下了今年第一场雪

过去向云楠总说不喜欢上海，这里繁华过了头，让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变的俗气通俗

"向医生，车已经在楼下等了。"护士长递给他一个纸袋，"您的日常用药和复诊预约单都在里面。"

纸袋角落印着医药的logo，那是沈氏集团旗下的连锁药房。向云楠点点头，把药袋塞进背包最底层

三天前深夜，沈墨伏在病床边睡着，手里还捏着医生给的注意事项清单。那一刻他差点觉得这两年的极地生活是个梦

可惜，向云楠望着镜面中自己消瘦的倒影。颧骨突出眼下一片青黑，像具骷髅。这半个月的住院生活把那些勉强结痂的伤口又一一撕开沈墨削苹果的样子，沈墨讲述三花猫时微微上扬的嘴角...

"您从东门出吗？"保安的热情打断了向云楠的思路

向云楠礼貌着笑了摇摇头，转向西门“我去西边，我的学生在等我”

西门外，简默靠在一辆蓝色比亚迪旁，正低头查看手机，看见向云楠来了漏出少年稚气的笑

"哥哥"简默快步迎上来，接过他手中的行李袋"我带你去西边新开的店，说是极地风趣，咱们也回味回味"

向云楠勉强笑笑。背包里的药袋突然变得千斤重，那些抗抑郁药、安眠药、胃药...全是这两年自我折磨的证明。他拉开车门，动作突然僵住——副驾驶座上放着一束向日葵，金黄花瓣上还沾着晨露。

"好看吗"简默笑着打趣“说不定还能吃上瓜子"

向云楠无奈的看了眼他，脸上却是发自内心的欢喜“嗯…很漂亮”整个车子上都是甜腻的香，向云楠喜欢

"直接回诊所吗？"简默问，"下午两点有个新预约，强迫症伴焦虑发作的。"

"嗯。"向云楠闭上眼睛"对了，把沈墨拉进黑名单"

简默似乎对向云楠的作为很是满意，甜甜的应了下了，车子驶入延安高架，阳光突然被云层吞噬，天空阴沉得像要压下来。

诊所还是老样子。向云楠推开门的瞬间，薄荷香薰的味道扑面而来。诊疗椅上有人细心地放了腰靠，茶几上的沙盘里摆着崭新的小房子模型——都是他住院期间简默打理的，这个年轻人总能把一切安排得妥帖又不过分热情

"对了。"周予安突然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今早收到的，没写寄件人。"

牛皮纸信封很厚，摸起来像是照片。向云楠随手塞进抽屉："先准备下午的咨询吧。"

整个上午，他强迫自己投入工作。整理病历、回复邮件、审核简默写的团体治疗报告...只要大脑保持运转，就没空去想那双为他削苹果的手。午休时，抽屉里的信封却像块烧红的炭，不断吸引他的视线

最终向云楠还是打开了它。里面是两年前他离开三个月后沈墨写的一封信，好奇驱使他去读完“阿楠，很幸运，我找到了你，也很糟糕，天意都不让我们重逢，他们传来的照片里，有一位很像我的家伙，不过他一定没我好，跟他一起你都不爱笑，他就和他救的那只狐狸一样，狐狸精…”

信的背面写着一行字，像是最新的笔迹："给我五分钟，只要五分钟"

笔迹力透纸背，几乎划破相纸。向云楠猛地合上信封，太阳穴突突直跳。这些照片是个陷阱，是沈墨精心设计的感情炸弹。他太了解那个男人了，知道如何精准打击他最脆弱的地方。

"向老师？"简默敲门进来，"一点五十了，患者在前台等"

向云楠深吸一口气，把信封锁进保险柜。镜子里的他已经换上了专业微笑，那个被照片击溃的向云楠被完美隐藏起来。

下午的咨询很顺利。强迫症患者是个程序员，总担心自己会失控删除公司数据库。向云楠引导他做暴露疗法，整个过程冷静而高效。直到送走患者，他才发现候诊区的沙发上坐着个人——沈墨。

黑色高领毛衣，深灰西装裤，没有领带也没有手表。他安静地翻着本杂志，仿佛只是个普通候诊者。但向云楠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上多了枚素圈戒指，正是两年前他们一起在东京买的那个。

"下一位预约是谁？"向云楠故意提高声音问周予安。

"没有了，今天只有刚才那一位。"简默敌视的看向沈墨，又看看向云楠，"要请沈...先生离开吗？"

沈墨合上杂志站起身："我只需要五分钟。"

他的声音比医院时沙哑许多，眼下有浓重的阴影，像是很久没睡好。向云楠突然想起照片里那个跪在天台的背影，胃部一阵绞痛。

"去我办公室吧。"向云楠转身就走，不给沈墨看见自己表情的机会。

办公室门关上的瞬间，沈墨立刻开口："云楠，医院那天…"

向云楠打断他冷笑："演技退步了，沈总"

沈墨上前一步，"你觉得我是演的？"

"五分钟。"向云楠按下手机计时器，"开始吧。"

沈墨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双手插在口袋里，肩膀微微前倾，这个姿态在身体语言学上代表防御或不安——向云楠的专业本能自动分析着。

"两年前那些照片，我很后悔"沈墨直视他的眼睛

向云楠的指尖陷进掌心："您都知道自己有多混蛋怎么还有脸来找我"

沈墨苦笑一声，"这两年直到现在，我依旧认为自己没有错，因为作为圈子里一个调教师来说”

窗外的云层更厚了，远处传来闷雷声。向云楠的眼神更危险了“是吗？那您还有什么必要来找我，您毫无错处”

"但我作为一个爱人"沈墨声音发紧，"错的离谱"

沈墨说“云楠，我一直觉得圈子和生活是两码事，奴和爱人也是两码事，你早就发现了我的兴趣，却愿意陪我玩这荒诞的游戏，可是我舍不得”

计时器突然响起，尖锐的铃声划破寂静。向云楠猛地站起身："时间到了。"

"云楠..."

"沈墨。"向云楠打断他，声音平静得可怕，"我是心理医生，我清楚你没有撒谎。那些疤痕，那些痛苦，我很抱歉。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沈墨的表情像被迎面击中。他缓缓站直身体，重新变回那个不可一世的沈氏总裁："你说得对，向医生。"他整理着袖口，"专业建议，我该找谁治疗？"

"名片在接待处。"向云楠按下内线电话，"简默，送客。"

雨终于落下来，敲打着诊所的落地窗。沈墨离开时的背影挺拔如松，向云楠注意到了他挽袖口的动作，顺时针三圈，逆时针两圈，那是他们曾经的暗号，代表"我爱你，对不起"

简默送走后，磨蹭到向云楠身旁，手里拿着把黑伞："沈先生没带伞，要不要..."

向云楠冷笑一声“简默，你真是装的可以，我看的出来你的幸灾乐祸"